第4章(2 / 2)

“哎呦喂,这要说起嫁妆来啊,大少奶奶可要一杆秤放平了,不能少了我们五姑娘的啊!”郭姨娘假作开着玩笑,在那里插话道。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都有些憋笑。老祖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哪里有你说话的地儿!”

郭姨娘听了,情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低下头去。

此时老祖宗厌烦地看了下郭姨娘,只好不再去想她,倒是扭脸问一旁的大少奶奶说话。

“你家大太太昨日个还说,宁王妃下了帖子,说是请咱们家眷过去。这几日你家大太太身上不好,二太太也一直体弱,便是你,带着家里这些姐妹过去。也不必拘束了她们,好好玩一玩吧。”

此时二姑娘四姑娘听了,自然是喜欢,倒是大少奶奶,看了下一旁的三太太,笑道:

“老祖宗啊,可不是你老糊涂了,便是大太太和二太太不能去的,总应该让咱家三太太带着过去的。”

听得这个,三太太却是不愿意去的。那种名门贵妇云聚之处,她去了,总觉得不自在。

任凭她穿着多么华丽的衣衫,戴着怎么样名贵的金银,最后总也觉得那些世家豪门妇眸子里对自己有着隐隐的不屑。

四姑娘听到这话,却忽然上前,粉团软糯的一个小姑娘,拉着三太太的衣袖道:

“三太太,你带我们去吧。”

大少奶奶笑看了四姑娘一眼:

“瞧见没,这是不想让我带着去,倒要她三太太带着过去呢。”

说着,便拿眼睛看向老祖宗。

老祖宗自然看出来了,便点头笑道:“既如此,三太太便带着孩子们过去。”

“虽说宁王妃是咱们府里出去的姑娘,可到底如今是皇家的儿媳妇,她那里来往的都是王侯贵戚,你如今去了,万万不可失了分寸。这传将出去,知道的呢,说你小门小户原本不懂得什么规矩,不知道的呢,还当是我们敬国公府不曾好生调理媳妇,倒是把我这张老脸丢尽了。”她盯着三太太,这么嘱咐说,说出的话却是丝毫不给三太太脸面的。

当着几个晚辈姑娘的面被这么教训,三太太面上发红,当下也只能点头,低声道:

“媳妇儿都记住了。”

三姑娘阿宴从旁看着这一切,不曾作声。可是袖子下的拳头,却是握得紧紧的。

母亲出身商贾,原本不懂这些王侯国公府邸的那么多规矩,她原本是知道的。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看着母亲当着那么许多人的面被人教训,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上一辈子,她也是个不晓事的,只知道母亲疼爱,往日性子也是乖张,做事也不知道体贴母亲,竟然从不知道,母亲在私下里,其实受过老祖宗多少磋磨。

她垂眸,一个冷笑,心中暗想:也是了,原本父亲就不是老祖宗亲生的儿子,不过是个庶子。如今庶子都没了,一个庶子媳妇,一个没什么血缘的孙子和孙女,可不是想怎么磋磨便怎么磋磨。

只是如今,阿宴虽然将一切看得清楚,却是明白。如今三房,母亲无能,哥哥莽撞,自己年幼,却是根本没办法自立门户的。依附在敬国公府下,自然是少不得受人磋磨。

只是,便是受什么磋磨,也是万万不能让母亲轻易开了和人合伙做买卖的这种豁子的。

那才是中了别人的奸计,入了别人的圈套,从此后母亲的那些压箱子底的银子最后都填补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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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等到几个姑娘从老太太的宜寿苑出来,姐妹几个绕过影壁,走出穿堂屋。

想起要去宁王府的事儿,二姑娘面有期待的。她是国公府二房的嫡女,如今都十一岁了,再过几年,总要打量着寻门好亲事了。如今府内的光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总是要早做打算。

趁着如今这大堂姐是宁王妃,去她府中的自然都是侯门贵妇,这些贵夫人也会带着半大的少爷去的。明里是跟着玩玩,暗地里谁都知道的,不过是提前相看一下姑娘罢了。

二姑娘自己母亲体弱,轻易不爱出门,如今恰好赶着这个机会,也算是得个机会。

而此时的四姑娘,到底年纪小,又是宁王妃嫡亲的妹子,自然还不必思虑亲事这一节的。她如今的心事是:怎么这阿宴和往日大为不同呢?

她侧眸,小心地瞅着眉目间仿佛都散发着光彩的阿宴,心中泛起了难言的滋味。

一时又想起那宁王妃的邀请,便忽觉得松了口气。

想着便是阿宴如今舍了那一身金光灿灿,少了几分俗气,那又如何?依旧不过是登不上台面的庶房女儿罢了。

就她这般,若真得到了宁王妃那里,人前一显眼,还不知道怎么个不上台面呢。

一时又想起那个三太太,心里便笑了下。

龙生龙凤生凤,自己的父亲是国公府嫡长子,母亲是侯门嫡女,姐姐是宁王妃,皇家儿媳妇。自己可以说是含着金汤羹长大,原本是应该千万金贵的,便是如今敬国公府没落,那跟着母亲所养出的从容气息大家风范,却不是等闲人能学的。

至于那阿宴,父亲只是府中庶子,乃是通房所生,而母亲则是商贾女,一派的俗气。这样的父母,便是生出那娇美如花的容颜,又能如何。

至于五姑娘呢,她如今正满怀雀跃地盼着去宁王府的事儿,想着自己该穿哪件衣服,这一次可不能再让三姐姐夺了自己的风头。

就在这几个姑娘各怀心思的时候,三太太终于从老太太房中出来,回到自己屋内,却是满面愁绪。

此时三太太的陪嫁,王瑞芳家的已经知道了老太太屋里的事,当下上前安慰三太太说:“太太也不必太过忧心,依我看哪,如今四少爷眼看着也大了,三姑娘也懂事了,这往后日子总是越来越好过的。如今不过是被人言语挤兑几句,原也算不得什么,谁家当媳妇的时候没受过磋磨呢,这一年一年熬下去,总有熬到头的时候啊。”

这王瑞芳家的原本是当年三太太的陪房,以前家里不过是商贾王家的家奴,说话带着一股市井味儿。

叹了一口气,三太太不知道从何说起,其实她哪里看不出呢,这哪里是寻常百姓家婆媳间的磋磨。这婆婆原本也不是夫君亲生的娘,人家向着自己的两房儿媳妇,偏生这个自己最看不起的三房儿媳妇颇有些压箱子底的银子。如今公中钱入不敷出,大房和二房都过得紧巴,大老爷和二老爷在外面应酬,都捉襟见肘。如此之下,这婆婆自然想挤压自己的银子出来,去补贴大房和二房。

只是……

再次叹了口气,三太太不由得问王瑞芳家的:

“你说我这做得对还是不对?按说都是一家人,我该拿出银子来?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若不体面,以后四少爷和三姑娘面上也不好看。”

王瑞芳家的其实早就在想这件事了,此时见三太太问,便直言道:

“太太啊,按说这话原本不该我说,只是实在看不过去,便多一句嘴。您要知道啊,虽说都是府里的,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大家族的规矩,我看了这么些年,依旧是没太懂。可是我却知道,别说是这王公贵族,便是咱小门小户的商贾之家,也万万没有把儿媳妇的体己钱挖出来,倒去贴补公家的。若是老爷还在,应酬一时短缺了银子,拿起贴补一个两个,倒也说得过去。如今咱们三老爷早已不在了,剩下孤儿寡母的,竟然被这大伯子和二伯子家逼上门,说是要拿出银子来做买卖。这在乡下,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