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2 / 2)

苏廷宁看着他那视死如归的样子,冷哼一声:“想死?想解脱?呸!做梦!我才不会因为你脏了我苏家人的手!”

苏玉容这一次受伤,流太多的血,更是败了她本就中毒虚弱的身子,冬日里伤口本就愈合的慢,一日日的养着,她又疼又苦的躺在床上,真想早点死。

苏家人那边生怕这里再出任何变故,轮流在这里伺候着,直到苏玉容能勉强撑起身子坐着,才硬是将他们撵走。

毕竟娘家那边上面有二哥那个老的,下面一堆小的都得人天天看着,照顾着,怎么能让孩子们天天在自己这里守着,又要上朝处理公事,又要回来守着她,廷宁他们都年纪大了,怎么撑得住……

封于修看着苏玉容,虚弱又痛苦的咳嗽着,他心里烦躁着急:倔老太婆,天天喝药非要少喝两口,难怪你身子迟迟不好,比三岁孩子还不听话。

苏玉容都懒得看他一眼了,也更是没力气折腾他了,一天天的,自己活着都很累了,根本没有一点点的心力,在关注他一丁点。

反倒是封于修,一天天,看着她的时间,越来越多。

很多时候他也在想,若是年轻时,她脾气能不那么骄纵,自己能不那么高傲自大,能够稍微忍着对方一点,稍微宽容一点,是不是现在年老的时候,也不会落的这样彼此都仇恨又可怜的地步?

若是他们感情尚算过得去,她再生一个儿子,像她一样是非分明,仁善豁达,忠厚孝顺,她也不至于,如今老了病在床上,身边无一至亲至信之人……

他作为一个男人,一家之主,和结发妻子斗气一辈子,他也有错啊……

可苏玉容却不知道他会反思,不知道他已心中有愧,只听着他啊啊的叫声,连眼皮也不想动。

静云进屋来,给炉子加了炭后,这才来到床前,给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懒怠挪动的苏玉容,倒了一杯温茶:“老夫人,喝点茶吧。”

苏玉容已经极其虚弱了,脸色泛着青灰色,双眼浑浊,冲着静云轻轻摇头:“不渴。”

静云叹口气,将茶杯放在一旁,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看着她,缓缓开口:“昨夜,柳氏死了。”

苏玉容一听,疲惫将要闭上的双眼缓缓睁开,目光很是平静,“死了就死了吧,丧事交给她两个儿媳办。”

静云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苏玉容这才看着对面的老东西,眯眼一笑,声音低哑:“老不死的,你的爱妾死了,伤心吗?”

封于修看着她,一声不吭:不伤心,每个人都会死,或早或晚罢了。

苏玉容见他既不伤心,也不喊叫,摇头叹息道:“好歹也是陪了你半辈子的女人,人死了你却一滴眼了也不给人家流,真是薄情。”

“……”封于修歪嘴颤了颤:薄情就薄情吧,反正,人都死了。

“咳咳……”苏玉容又咳起来了,自从受伤后,她身子虚弱的禁不住一切小病痛,随便一点风寒,着凉,就会咳嗽的整夜睡不着。

封于修听着她咳嗽不停的吃药却不见好,心情复杂,意识到她或许是……大限将至。

第29章

他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她一把年纪了,吃药时候哭,身上难受的时候哭,咳嗽咳的睡不好觉也哭,他心里觉得她其实挺可怜的。

有时候想到女儿,她哭的止不住,每当这个时候,苏玉容都会叫九儿来打他,拿布鞋打……他虽疼,但看着她那快死的样子,就生不起气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苏玉容越来越虚弱了,一天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睡,也吃不下什么饭,苏廷宁兄弟几个带着各自的妻子,天天轮番的来照顾,生怕她有个万一。

封于修每天看着她形容枯槁,起不来床,像自己一样吃喝拉撒都由人伺候,他心中空落落的。

一开始中风,他觉得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不能说,多可怜,那时候苏玉容还天天的折磨自己,打自己,他天天都恨苏玉容,恨不得她死。

可是现在看着苏玉容和自己差不多的样子,他觉得心里闷闷的,苏玉容被他生出来的子孙们,折腾成了这样,本来健健康康的老太太,能像她二哥一样活到八十多岁,可现在……怕是今年冬天,她都撑不过去了。

心里,心里……真的有点,不舍得……

他看着对面,缓缓的张开嘴,轻声的啊啊着:苏玉容,别着急死行不行,多陪陪我也好啊……

静云端着热粥进来坐在床边,苏玉容虚弱的摇了摇头,不想吃。

静云叹口气将粥放在了一旁,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陈氏把那孽畜接回来了,文扬公子废了他两条腿,也算给他教训了。”

苏玉容没多余力气管那些事了,艰难的伸出手拉住静云,“等我死后,找个好人家嫁过去,生个孩子……”

静云顿时落了泪,“老夫人别说这个了,您只要好好养着,一定能好起来的。”

苏玉容疲惫不堪的笑笑,她好不了了,熬不了几天了……

这一日,外头下了大雪,苏玉容半醒半睡,浑浑噩噩的,似乎听见九儿在哭。她努力的睁开眼,恍惚看见屏风外,站着两个身影,小声的说着什么,她听不太真切,隐约听见阿瑜什么的。

又过了一阵,廷茂媳妇儿来了,见她醒了,笑着坐到床边来,问:“小姑姑,想喝点热粥吗?”

苏玉容摇摇头,抓着廷茂媳妇儿的手,沙哑着嗓子问:“我刚才好像听见,你们说阿瑜怎么了?”

廷茂媳妇儿笑容有点不太自然,却拍拍她的手,“哦,是阿瑜姑姑让他小儿子来问,老夫人身子如何了。”

阿瑜……苏玉容只是病了,不是傻了,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阿瑜怎么没来见自己一次?

她能从廷茂媳妇儿那一丁点不自然的神色中,看出点不对劲儿来,当即便紧紧攥着她的手,语气坚定:“阿瑜怎么不亲自来?你叫人派了马车,去把阿瑜接过来陪我说话,我想她了,想跟她说说话。”

廷茂媳妇儿眼眶酸涩,却极力忍着,深深呼吸后才又强撑笑意说:“小姑姑,今日外头下了大雪,又冷又滑的,您就别折腾阿瑜姑姑了,我陪您说话还不行吗?”

“不行,我就要阿瑜,我都好久没见她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一定要……”苏玉容说着,想到了那种可能性,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心口剧痛,揪着衣领哭:“快去,叫阿瑜来呀……”

廷茂媳妇儿一见她激动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登时也慌的哭起来:“小姑姑您别哭,您保重身子,阿瑜姑姑只是伤寒了,只是小病痛并不严重,等过几日她身子好点了,我亲自去请姑姑来陪您说话行不行?”

“她病了……”苏玉容哭着,心慌的厉害,撑着身子就要起来,嘴里说着:“阿瑜病了,我要去看看她,廷茂媳妇儿,快去备马车,我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廷茂媳妇儿见劝不住,哭了起来,外头守着的静云槐儿也进来,皆是一副双眼通红的样子,苏玉容一看她们的模样,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