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楼远不介意柳承集的态度,也不介意柳承集真的命人来跟着他,只看着将头埋得低低的冬暖故浅笑道:“八小姐,借步说话。”

冬暖故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待楼远移动脚步她才一副怯怯模样地跟在后边,柳路则立即跟在她身后,只是当楼远往旁侧走去时,有两名随行的侍女跟在了他身后。

待在月门外转个弯不再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楼远才停下脚步,他身后的几人也立刻跟着停了下来。

冬暖故抬头用怯怯的眼神看了楼远一眼,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心里思忖着,楼远想要与她说什么,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冬暖故不安地用鞋底摩挲着地面,随之只听旁边尚还有些黄绿的矮木丛中有细细的沙沙声响起,声音很细很轻,若不是耳力极佳的人不会听得到。

冬暖故低垂着头,没有看到楼远的视线往旁边的矮木丛移了移,却不过一瞬而已。

“八小姐不必如此紧张,远又不是吃人的猛兽,不会吃了八小姐的。”楼远笑着,冬暖故却只是紧张地交握双手没有抬头,楼远继续浅笑道,“不过是想问问八小姐方才可有听清楚哪一日要嫁到羿王府去?”

冬暖故这才微微抬起头,用紧张的眼神看着楼远,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个“十五”字,楼远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继而还是嘴角含着淡笑道:“八小姐不喜欢说话?不用紧张,就算八小姐不会说话也不打紧,羿王世子是个心善之人会是个好夫婿的,会好好待你的。”

冬暖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还真是会忽悠人,以为她不出门便不知道外边将羿王世子传成什么样么?若他真是个好夫婿,这羿王世子妃之位又如何会轮得到她?

不过,倒也真的不打紧,她哑他残,配一起,倒也挺般配。

楼远似乎根本不需要冬暖故的答案,说完话后便朝站在他身后的两名侍女轻轻扬了扬手,两名侍女立刻站到他身侧,只听他又道:“这两名侍女是王上特赐来照顾八小姐至出嫁那日为止的,若届时八小姐想要将她二人带到羿王府去当陪嫁丫鬟也不无不可。”

楼远将“王上特赐”四个字咬得稍微重些,冬暖故知,他这是在说给柳路听的。

冬暖故做一副受宠若惊的慌乱模样,却是没有下跪谢恩的意思,却也不推辞“王上的美意”,楼远眼中笑意深了一分,“那么,恭喜八小姐了。”

楼远说完,转身走了。

冬暖故脚步未移,依旧站在原地,矮木丛里的沙沙嘶嘶声频频响起。

冬暖故抬眸,看了一眼楼远的背影,眼底有冷笑。

不知是“王上的美意”还是“右相的美意”,不知将她们留下来的目的是监视她还是监视左相府,不过对她也无害,倒是能省了她自己要去操心接下来十天里的麻烦。

如此,正好。

☆、013、诡公子

秋雨蒙蒙,薄薄的雨雾笼罩在京畿南碧城上空,将皇城内的盏盏宫灯散出的光线压得阴阴沉沉的。

此时的碧心殿外,也被一股沉闷的紧张气氛笼罩着,殿内时而传出几声虚弱的咳嗽声,等在殿外的年轻男子面上的神情很是不耐烦,很有想推门而入的冲动。

男子着一身银白色锦袍,袍身以金色丝线绣蛟龙纹,腰间坠羊脂白玉佩,头上一顶白玉发冠,虽道不上英姿俊美,但一身华贵服饰却托得出他一身的贵气,给他平添了几分英气,乍一眼看,倒也引了旁人的眼球,只是此刻男子面上的神情很是不耐,盯着碧心殿禁闭着的殿门的眼神有质疑也有不屑,只见他再一次抬起手欲推开禁闭的殿门。

“太子殿下,不可不可。”只当男子的手就要碰到殿门上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楼远出声制止了他,“公子性格古怪,在看诊时不喜旁人打扰,不然……”

楼远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淡淡笑着看着太子司郁昭,司郁昭倏地拧起了眉心,不甘地收回了手,质疑地盯着楼远道:“不然如何?公子?他是何人家的公子!?”

“公子究竟是何人家的公子,这个下臣倒是不知,只知坊间江湖上均称其为‘诡公子’,人见之皆恭敬称他一声‘公子’。”楼远淡笑着不疾不徐的解释。

“你连他是谁你都不知道,便这么放他独自一人在殿内为父王看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当得起吗!?右相大人!?”司郁昭盯着楼远,本还是稍微控制的音量说到最后不知不觉高扬了起来,语气冷冷,眼神如刀。

“公子是千金难求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神医,既然坊间都尊称他一声‘公子’,想来必是名副其实,既是神医,又是如此难求的神医,能求得公子来为王上看诊,该说是下臣以及太子殿下的幸运才是。”楼远不为司郁昭的态度所动,只是微笑着慢慢道。

“幸、运!?楼远你——”司郁昭怒瞪着楼远,抬起手指着他,手指因为怒极而轻轻发着颤,咬牙切齿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啊,这种事情你也敢擅自做主了!?”

“太子殿下错怪下臣了,请公子进宫来为王上看诊一事并非下臣擅自决定,而是王上的意思。”楼远的态度依旧是不急不躁的,好像司郁昭的怒火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下臣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你——”司郁昭抬起手似还想要说什么,然一直禁闭着的殿门却在这时由里打开了,发出沉沉的声音,打断了司郁昭的话,也将他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从微打开的殿门空缝间缓缓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殿内光线昏暗,尚看不清对方容貌,然从身形看看得出是一名男子。

无人说话,殿外等候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在男子身上,凝声屏息一副紧张的模样,都想要近距离瞧清楚这被坊间百姓以及江湖中人称捧为神医的诡公子究竟是何许人,长何模样,司郁昭亦是如此,只是他的眼底多了一分不屑与阴寒而已,楼远则仍是万事与己无关模样地淡淡笑着。

高挂在殿前廊下的宫灯晃了晃,男子跨出了碧心殿高高的门槛,众人也看清了他的容貌。

只见他身着一件黑色的短襟棉布衣裳,缠绑腿,脚上登一双厚底黑布鞋,腰间系一暗深灰色布腰带,腰带旁垂着一束黄褐色细线编就的穗子,墨发及腰,于头顶高高系成一束垂在肩上,并未带发冠,只是系一条深灰色的束发带,肩上未挎药箱,而是在身后背着一个书奁,一身穿着寒酸得就像一个落魄的书生,全然没有一点神医该有的味道,然纵是如此,见到他的所有人,却没有任何一人能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因为,他脸上戴着一张漆黑如夜的无脸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以及他身上有一股似浑然天成的冰寒之气,尽管他打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寒酸,尽管看不见他的脸,却没有任何人敢瞧不起他,甚至没有一人敢靠近他,好似他身上布满了刀枪只要稍微靠近便会粉身碎骨一般。

司郁昭不屑地看了男子一眼,冷笑道:“这便是名贯整个南蜀国的神医诡公子?呵!我还当是哪里来的乞丐!”

楼远微微蹙起了眉,只因他看到了男子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动了动,也正当此时,碧心殿内传来一阵低沉却威严的声音,“太子不可对公子无礼!”

司郁昭的脸色白了白,男子垂下了微抬起的左手,只听殿内的声音再次响起,“右相,替我送送公子。”

殿外所有人惊住了,司郁昭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因为殿内那万人之上的王者用的是一个“我”字,而非“朕”,可见他是有多尊重这个打扮寒酸的诡公子。

“是,王上。”楼远面对殿内,恭恭敬敬地微微俯身,殿内之人又道,“朕乏了,太子回吧。”

王上司皓垒的话音刚落,厚重的殿门又沉沉关上了。

司郁昭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楼远则浅笑着对男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公子,远送你一程。”

男子未语,只是微微颔首,而后迈步往前走了,谁人也未有看一眼,对太子身份的司郁昭亦是如此。

“那父王安心休养,儿臣改日再来。”司郁昭对着大门紧阖的碧心殿垂了垂手,殿内没有回应,司郁昭拢紧了双手,转身,阴冷地盯着楼远与男子的背影,少顷,才咬牙切齿道:“回!”

“是,殿下!”随从连忙低头应声。

司郁昭的轿辇从步行的楼远两人及其随从身边经过,很快将他们甩在了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