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瑾答:“善璎,‘禾易长亩,终善且有’的善,珠璎、璎珞的璎。”
……
这一日,淮风仙君看向瑶兮的视线,难免比原来纠结了许多,诧异也有、同情也有、无措也有一些。
不过他们毕竟还是初来第一日,在连瑾的仙宅中安住下来花了一些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夜晚。
当夜,淮风仙君拉着淮瑾仙君单独在庭院中赏月观酒。
淮风仙君问道:“这么说来……孩子的出生本非你的本意,是个意外了?”
淮风仙君难以猜测幻境中的情况,也不好细问,但在他看来,瑶兮和连瑾如今的状况定然尴尬。
淮瑾仙君沉默。
片刻后,他回答道:“也不算是。”
若是当真以实际论,那连瑾当然没有想到他和兮儿之间会发生这种事,更没有想到还会有孩子,但他明白淮风仙君这个问题之下的本意。
他说:“我心悦兮儿。”
“……!”
淮风仙君大惊。
他和淮瑾仙君师兄弟千年,从他十几岁入师门起就认识他,早已习惯了连瑾的少言,与其他人相比起来,淮风仙君和连瑾已是最为交心,师弟尽管事事都闷在心里,但有时也会愿意告知他一二。
这么多年来,淮瑾仙君这么个清冷的性子,和他说起自己的感情想法来,还是第一次。淮风更是第一次得知师弟竟然是喜欢兮儿的,在此之前他丝毫不曾看破,此时自是吃惊难表。
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连瑾回答:“很久之前。”
淮风仙君问:“你这么多年来不肯将兮儿正式记到名下,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难道,竟是久到你收她为徒之前吗?”
连瑾不答,只是拿起手中的小酒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淮风仙君震惊了。
要说连瑾收兮儿为徒,那都是百年之前的事了!他这个性子藏得真是够深的,包括淮风自己在内,仙居内的人一点都没发觉。
淮风仙君喃喃道:“难怪你一听说兮儿有孕还跑了,想都不想疯了一样就当场奔去追了,我当时还纳闷呢。”
淮风仙君问:“那你后来追到没有?看你送来的字条,应该是追到了吧?”
连瑾应道:“嗯。”
淮风问:“可是你当时既然追到了,干嘛不干脆把兮儿带回来?”
连瑾一顿,才答:“我不愿如此。”
连瑾转着手上光润的白瓷杯盏,目光不知不觉投向遥远的月色,天边是星辰万丈闪烁、银河铺路,一眼望去,分不清何处是星河,何处是万千小世界。
他说:“我也想和她在这里过一段寻常夫妻一般的生活。这里很宁静,哪怕她不喜欢我,也无妨。”
说完,连瑾微微低垂眼眸。
这回换作是淮风仙君失言,他从不知道师弟还有这样的想法,而且看连瑾的神情,竟是很是伤情。
说来也是,淮风仙君是头一回知道连瑾对兮儿抱有那样的念头,还不知道兮儿自己是怎么想的。
淮风仙君仔细回忆他们在仙居中相处的种种细节,安慰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将想法传达给兮儿?我看她以前在仙居中还挺亲近你的,她对你比你对她还亲近些。你们虽有师徒之实,但毕竟没有名义上的问题,你可以主动追求于她,兮儿总是喜欢对你撒娇,也未必对你没有好感。”
连瑾沉默良久。
他说:“我……猜不透兮儿的想法。”
淮风仙君本想说“这有什么猜不透的”,可是看到连瑾眉头紧蹙的费解表情,又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想到连瑾默认喜欢上兮儿是在收她为徒之前,那就意味着是他历劫回仙界之前的事了。
说来,淮风仙君的确一直对淮瑾仙君在凡间的表现有疑惑,而且连瑾从凡间回来以后的反应也很奇怪,淮风仙君其实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连瑾当时为什么会执意将兮儿从凡间带回来,还要收她为徒。
淮风仙君迟疑地问:“难不成……你们当初在凡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连瑾只又抿了口酒,不答。
淮风仙君使劲回想起来。
连瑾当时在凡间历的,是帝王劫。
他是仙身下的凡,但经历了凡人生死一世,因是历劫,从幼年开始便甚为坎坷。
他是仙身历凡,自是在凡间没有真正的血亲父母,天道便将他的身世定为英年早亡的元皇后之子,自幼被封为太子,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却被发现并非皇帝亲生,帝王震怒,但又要颜面,不愿将消息公开,于是寻了缘由废除他太子之位,将他贬住到偏僻冷寒的住所,明面上不闻不问,同时暗中多次下杀手。
连瑾这一劫是亡国君,王朝将倾素来不是一人之故,展现出颓势的王朝早已垂垂危矣。他当时才不过七八岁,从太子变成废太子,无父母庇护,强权愈抹杀他,人人都可踩一脚,过得十分狼狈凄苦。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淮风仙君也不是十分清楚。他的确很关心师弟,时不时就会过去看一眼,但他不能干扰天道,也做不了什么,而且淮瑾仙君不在,遥剑仙居和天庭丢下来的事都交给他一个人忙,淮风仙君本人的确也分身乏术,并不能全程关注。
这个时候,连瑾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瑶兮很是年幼的小狐狸时的样子。
又白又小,长成了一小团雪,十分无忧无虑的样子。
他猜不透瑶兮。
他其实从来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看法,但遇到瑶兮的事情上,却总是难以分辨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