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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贵人在如嫔这儿哭了一场,一颗心落了地儿,这便放下了重负,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却留下如嫔独自坐在幽翳里良久。
这中间月桐进来拾掇茶碗,如嫔沉默未语。
还是星溪半晌后进来,轻声呼唤:“主子?”这才叫如嫔大梦初醒一般。
窗外不知何时雨云翻卷,将天光都遮蔽了去。
如嫔勾了勾唇角,“这世上,总是有这么多没有眼色、不识抬举的人啊。”
星溪一震,先以为是主子说她,随后才想到了芸贵人那去。
星溪便皱了皱眉,“谁说不是呢!方才明明是主子开导她,还说要帮她承当去,结果儿最后倒变成了她给皇后娘娘歌功颂德去。她要歌要颂,那就去储秀宫啊,为什么在主子面前呢?”
如嫔静静盯着地面,“……或许,宫里的流言也不无道理,谁说李贵人的死,就真的与芸贵人无关呢?大家伙儿都这么认为,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那即便皇后娘娘说不是她,却也改变不了众人之心。”
星溪一惊,小心地打量如嫔的神色,“主子的意思是……李贵人之死,当真与芸贵人有关?”
如嫔便笑了,清冷地扬起眼眸来,“不止是有关。我瞧着啊,李贵人之所以会死,就是她给害的!”
星溪惊喘了一声儿,都不敢出声了,只能定定地望住自家主子。
这会子终究唯有主子有嘴,当奴才的只长一双耳朵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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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七月,皇上恭谒盛京之行起銮在即。
后宫里廿廿率諴妃、吉嫔等人已是忙翻天了。
这一次不仅要为皇上预备行装,更要紧是要为盛京老皇宫凤凰楼中供奉的诸位皇后、元妃、大贵妃、贵妃们预备祭祀之物,以尽子妇之礼。
预备这些礼仪之物,最是考验人的细心,那是半点都不能有错漏的。廿廿几乎心无旁顾,有时候儿连绵恺和绵忻两个皇子都要顾不上了。
偏自打六月以来,如嫔每每来请安,都是一双眼红红的。
廿廿关心问过,如嫔也只说是因为八公主夜晚哭闹,她跟着着急上火,这便也睡不着所致。
可是随着日子的推移,如嫔的情形非但不见好转,反倒一双红眼下更是淤积起黑眼圈儿来;后来渐至伤咳……
廿廿便是再忙,也无法不留意了。
廿廿特地穿了伺候八公主的嬷嬷、妈妈和太医们来问八公主的情形。太医们众口一词,都说终究还是八公主有些先天不足,这便夜里爱哭闹些。这总归不是吃药就能好的,唯有期待八公主快快长大,等再大些,根基稳当了,夜晚就能不哭闹了。
廿廿留意到太医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嬷嬷和妈妈们却都没吱声儿,眼底还隐约有些不赞同似的。
廿廿便先遣了太医们退下,单独问嬷嬷和妈妈。
尤其是嬷嬷方氏,这老妇已是内管领下的老人儿了,不仅仅是看孩子有经验,尤其在旗人习俗里,民间的精明老妇,有些是有些萨满婆婆的才能的。
那两位奶口妈妈倒还罢了,既然能进来当奶口,自然也是刚刚生养的,还年轻,经历的事儿还有限。
廿廿便主要问那嬷嬷方氏:“老人家,您年岁大,经多见广;我们都年轻,没多少历练……太医们虽说有医术,可是终究是男人,对这些生养上的事儿,总难免隔靴搔痒不是?故此啊,您今儿不妨有什么说什么,叫我也听听,也能跟着您老人家多学学。”
方氏便叹了口气,“回皇后主子,您千万宽恕老奴口无遮拦的……老奴原本不想说这些,只是因为在皇后主子您跟前,老奴心下敬重,这便不敢有所隐瞒。”
廿廿点头,“您老人家坐这儿说。”廿廿指指脚下的紫檀脚踏。
对于当奴仆的来说,皇后能给赏这样一个座儿,虽说不是真正的坐具,不过却也已经是足足的体面了。
方氏便谢了声儿,偏着坐在那脚踏上,仰头对廿廿说:“奴才说句实话,但凡夜里这么哭的阿哥和格格儿啊,那民间都俗称叫‘吵夜郎’……若在普通人家,当长辈的就得给摸着脑心儿,夜晚都给念叨着‘不哭不哭,不吓不吓’。”
廿廿扬起下颌,“您老人家说的有理,我也知道。我自小儿帮着额娘照看弟弟和妹妹,故此也听吉祥姥姥们唱过那歌谣儿,‘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吵夜郎。过路君子念三遍,我儿一觉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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