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长宁却是轻笑摇头,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既然无法拉拢余长宁,老族长决定另辟蹊径,对着陈若瑶展颜笑道:“陈掌事,二郎目前已经有十六岁了吧?”
不知他为何会提起这个事情,陈若瑶不由微微一愣,点头拱手道:“族长爷爷说得不错,二郎虚岁十六。”
闻言,老族长脸上露出缅怀之色,颇为欣慰地叹息道:“昔日你父乃是经商好手,可惜归乡途中遇到巨浪吞舟,所以不幸早逝,好在你以弱女之身自强自立,还未到双十便成为关内道掌事,老朽一直是老怀大慰,现在既然二郎已经成年,老朽决定让他跟着陈天好好学习经商之道,你看如何?”
陈家一个普通的子弟能够跟随掌事学习经商之道,简直是莫大的恩惠,而且还能跟着陈家未来的继承人陈天,老族长对二郎的安排可谓非常不错。
陈若瑶淡淡一笑,起身回绝道:“二郎之事我自会做主,族长爷爷的好意,若瑶心领了。”
老族长满以为这个条件会化解两人因解救二郎一事所产生的误会,不料陈若瑶却还是冷冰冰的拒绝,丝毫不为所动,一时间他的老脸不由有些难看。
望着周围的家族族老,陈若瑶心头蓦然涌上了一股疲惫之感,又是盈盈一礼道:“另外若瑶想辞去掌事一职,请族长爷爷恩准。”
话音落点立即是满堂哗然,族老们睁大双目望着眼前这个家族最为出色的年轻掌事,老脸全是不可思议之色。
余长宁也是无不奇怪地看着陈若瑶,不知她心里究竟有着何等心思。
陈若瑶抱歉地看了余长宁一眼,俏脸却是镇定从容没有丝毫后悔。
老族长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颤着声音问道:“陈掌事,这,为何要突然请辞啊?”
陈若瑶轻轻一叹,沉声道:“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望族长爷爷能够理解。”
“此话何意?”老族长绷紧了脸膛,双目中一片怒火。
陈若瑶轻轻笑了笑,第一次在家族议事厅说出了早已藏在心头的想法:“古之大商,虽敛财万贯良田千倾,但无疑不是以家国黎民为重,范蠡富甲天下,经商买卖从不欺心,白圭一介大商,由商如相依旧是仁义为本,但反观我们陈家,却信奉锱铢必较,存利必争之道,若瑶实在不敢苟同!”
“你,你胡言乱语说的什么!”老族长气得须发微微颤抖,老脸已是一片血红。
陈若瑶喟然一叹,夷然无惧地继续说道:“昔日我陈家虽然富裕,但却称不上天下四大豪商,机会出现在隋末天下大乱,那时蜀中干旱寸草不生,灾民流离失所易子相食,陈家储藏米谷无数,却根本没有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之心,反而拉高粮价,让灾民们拿出身上所有的银两来换哪怕一颗粮食,如此不顾灾民死活的卑劣敛财,若瑶不敢苟同。”
“其后陈家经营海盐生意,唯利是图以白石颗粒碾碎,再以海水泡之入盐贩卖从中谋取暴利,致使民间嘲笑为:咸不咸,陈家盐,五石两水三分盐。如此坑害庶民的奸商行径,若瑶不敢苟同。”
此事在陈家乃是忌讳莫深的事情,在场的许多族老都是昔日的实施者,此刻听陈若瑶毫无遮掩地说来,不少人已是脸色血红羞愧不已。
话到此处,陈若瑶正色开口道:“若瑶以为,真正的大商当商德为信,利末义本,为商者若没有一颗为天下大义的公心,只会沦为为二流。”
老族长见晚辈如此忤逆自己,心里大是愤怒,不怒反笑道:“利义两者犹如冰碳,岂能同器相容?陈掌事当真是好说辞。”
陈若瑶嗓音犹如出谷黄莺般清脆,坚定开口道:“族长爷爷教我入商时,曾说过只需对商家牟利之种种机巧揣摩透彻,便可翻云覆雨伸展宏图,若瑶那时懵懂无知,所以也深以为然,然而经过这几年独自一人的摸索,若瑶终于明白为何商人会沦为末端,在这个当行大义的世界里,商贾也要有大道正义,公平买卖,大义为本,诚实经营,若不循大道,即便是范蠡白圭也会败亡。”
清朗的女声铿锵有力地落点,不少族老已是露出了深思之色,老族长举起竹杖指着陈若瑶气喘吁吁道:“你,你这不肖子孙,老朽……老朽……”
陈若瑶举步走至厅中,朝着老族长跪倒在地三拜,方起身道:“若瑶从商多年,替陈家关内道所有商铺获利甚丰,自负没有愧对过陈家,今日在这里向族长爷爷请辞,请族长爷爷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