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也能配爹喝个痛快。”苏婉道,“倒是相公今日还得赶回去干活,爹可手下留情,别再把人灌醉了。”
因为事先提醒过,苏老爹便没有拉着宋子恒喝个不停,也是这酒珍贵,宋家虽酿了几百斤,却得拿去卖,苏老爹便舍不得与平日一般大口大口的喝。几人浅尝截止,边吃饭边聊着开酒铺的事,一顿饭吃的也算尽兴。
苏婉没插嘴,只安静听着,她便是有想法,也是私下与苏老爹苏太太讲。
饭毕,开店的事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了,苏老爹看好这红酒的买卖,他是生意人,自然知道与有钱人的生意最能做,也是有意支持女儿女婿的事业,当下便打算将手中最体面的铺子拿出来做店面。
不过定下了生意,分红却还说不清,苏老爹原只想支持女儿女婿,他又没儿子,日后的一切还不都是女儿的,如今不过是拿出个铺子出来,再招几个信得过的掌柜和伙计,都是小钱罢,宋子恒说的分红便总不肯要,而宋子恒也觉得自家是借了岳父的光才能做、也有机会做成这门生意,别说他如今与苏婉情投意合,便是夫妻貌合神离,他也不能占岳家的便宜,遂有些僵持。
苏婉笑道:“生意还没开始做,红利一事往后再定便是,毕竟是一家人,谁也不会亏待了谁。”
两人都没有异议,宋子恒打算歇会儿再回去,苏老爹却热情的道:“子恒先回婉婉闺房休息片刻,等你岳母回来再走也不迟。”
“原是该等岳母回来,但是家中正忙,不便耽搁太久。”
“耽搁不了许久,你岳母最多半个时辰后便回来了。”
苏婉闻言便拉了宋子恒道:“纵是要回家干活,也先歇了午觉罢,不然你赶两个时辰的路回去,又困又累的,又能做什么?”
宋子恒的手悄悄被苏婉的小拇指勾住,在手心里滑过,心里倒有些发痒,迟疑着道:“那便听岳父安排罢。”
☆、第四十五章
原主的闺房,一如他们几个月前离开时的模样,屋子隔三差五有人打扫,被褥也时常洗了拿去晾晒,竟像随时候着她回来似得。
“岳父岳母怕是时常思念娘子。”宋子恒站在床边,扫了一眼周围。
苏婉则铺了床,道:“我这几日便好好陪着他们,相公别感慨了,快歇会儿吧,下午还要赶路。”
宋子恒下意识的摸了摸肩膀,刚笑了下,却被苏婉眼尖的瞧见了,扬声问:“你肩膀怎的了?”
“无事。”宋子恒道,“歇下吧。”
苏婉却盘腿坐在床上,朝他招手:“过来我瞧瞧。”
宋子恒依言在床沿坐下,苏婉直接掀了他的衣领,瞧见肩膀上几道红痕,了然道:“定是昨日挑红薯进地窖的时候勒的,今日又赶了两个时辰的牛车,肩膀手臂是不是酸痛着?”
“只是许久没干活,着了累,歇口气便好。”宋子恒没成想她会直接掀自己衣领,忙把领子拉上来,不自在的道。
“我给你捏一捏,下午回去时便太赶时间,累了便歇会儿,家中人多,少你一个又不是干不成活。”
苏婉于是给宋子恒捏肩膀,宋子恒看着削痩,很有些书生的文弱气质,身体却很强健,肌肉坚硬,苏婉力气不大,捏起来很有些吃力,宋子恒一开始只是随她,几下过后倒觉得有些舒服了,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心下慰帖,却仍有几分不自在:“是子恒没用,叫娘子担心了。”
“知道没用,你还非要逞能。”苏婉手上用力,嘴巴也不客气,“早说了给我爹娘送个信,叫家丁来接便是,你非要自己赶车,自找罪受,你一介弱书生,好生念书做文章便是了,还想跟人比干活挑担与车把式不成?”
宋子恒听得连连苦笑:“娘子所言甚是,是我太不自量力,总想多做些事,却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苏婉手上动作突然停住,双手移到宋子恒两颊,捏住他脸颊的肉,毫不客气的往两边扯:“叫你以后还逞能,子曰:‘术业有专攻’,你又不是神,还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
宋子恒原本还有些失落的情绪,被苏婉这么一闹反而笑了,随着她的动作身子往后仰,苏婉一时没稳住,被他压倒在床上,宋子恒翻了个身,趴在她身上,揉了揉自己被捏红了的脸颊,道:“娘子又乱说,这话哪是孔子讲的,分明是出自韩愈的《师说》。”
“是我说错了,相公会笑话我吗?”
“怎么会,娘子志不在此,能知道这句话已经很难得了。”
“我想也是,比学问妾身自然比不过相公,若是比女红,自是妾身赢定了。”
宋子恒失笑:“我与你比女红作甚。”
苏婉只是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推了推他道:“趴下去,我给相公踩踩背。”
“娘子有心了。”宋子恒一语双关,苏婉微微一笑,他能明白她的用意,也不枉费她一番劝谏。
说起来,谁也不是随随便便成功,宋子恒在历史中,是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从古至今的草根逆袭的代表人物,用自身成就鼓励着一代代寒门子弟,然而如今苏婉却看得分明,他不是一步登天,天赋确实有,背后所付出的努力,并不比任何人少。
苏婉不由得想到刚确定宋子恒未来的身份时,她只觉得被现实当头棒喝,从头顶到脚心都凉透了,她很少有怕的时候,即便是穿越,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之后,也就泰然处之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纵是换了个世界和身份,换了时代背景,她也有自信不会过太差。
那时她还对挂名丈夫一无所知,心中想的是若挂名丈夫人不错,与好好过日子也未尝不可,若叫人厌恶,想法子眼不见为净便是,总之不会委屈了自己。在确定宋子恒的身份之前,苏婉对他无疑是满意的,若能与这样一个男人相知相守,也不枉费她穿越一场了。然而现实突然给她一棒,她想与之相守的男人,在历史上却是与另外一个女人举案齐眉。
苏婉顿时觉得她的穿越就是一个玩笑。她想过冷眼旁观,把自己当一个局外人,就看看这个日后名垂千史的男人,是怎样一步步的成长,他在权势名望尽揽怀中的途中,又一点点丢掉了什么。
可有时候也会有不甘心,苏婉的不甘心,源自于宋子恒的渐渐心动,或者说她的心也随之动摇了。若宋子恒是个无心之人,她便也不惋惜,可他一点点心动了,有别于她印象中的那个宋子恒,有那么点青涩,还有些别扭,偶尔还小心翼翼,总之不像他自己。
然而,于历尽千帆的苏婉来说,却又是难能可贵。
苏婉不否认自己动摇的原因,与宋子恒的身份脱不了关系,日后注定名垂千史的男人,如今对她情有独钟,想起来便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她若是胆小怕事,什么也不做,只等着被抛弃,日后想来也会不甘心。她想伴他左右,亲眼见证一个男人的成长,更想与他携手共进,书写一段不一样的人生。于是她抛开初衷,放弃冷眼旁观的打算,是想真正走进他的人生,想要改写早已注定的结局,不仅仅是挑战,更是一场豪赌,她挑战的是命运,堵的却是人心,赌一把宋子恒对她的心,是否能够战胜前程似锦的诱惑。
而今,苏婉对宋子恒的信心是有的,不是指他对自己情根深种不离不弃,而是相信他的为人,宋子恒有远大的抱负,却自有一番傲骨,的确将自己逼得很紧,却也坚持脚踏实地,更不屑于歪门邪道。
只希望他能始终如一,不管日后所处什么地位,都能坚持最初的坚持。苏婉在心底微微叹气,是有些茫然,却更多的是向往。她信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宋子恒却拉了苏婉的手:“娘子也辛劳许久了,快躺下歇着罢。”
苏婉依言收住了脚,在他空出的位置躺下,问:“相公身子可舒服些?”
“松泛许多,只是叫娘子受累了。”
“妾身只求相公一切安好,只恨能为相公做的事太多,今日能让相公舒服些,便是累些也甘愿。”
“我知娘子的意思,日后定量力而行,不叫娘子担心。”宋子恒把苏婉揽到怀里,在她耳旁笑道,“在是想到几日娘子不在身边,子恒怕是一个人孤枕难眠。”
苏太太从交好的吴太太家回来了,听丫鬟来报说女儿女婿一并来过,便急了,骂道:“他们何时来的?怎的不派人去通知我?”
苏婉和宋子恒已经起了,还没到厅里便听见苏太太的大嗓门,苏婉也扬声道:“娘,你别怪小绿,是相公叫她不要耽误娘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