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妃出自大家,曾有个族叔在琼州一带任过巡抚,回京后,随行的女眷抱怨那里生活不便,蚊虫甚多叫人恐惧,三皇子妃便连忙叫人赶制了许多驱蚊虫用的香囊,夜间睡觉的蚊帐,太医院特制能驱虫蛇的药粉,并一些药材和生活用具送过来。
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这份面面俱到的用心却更叫人感激。
拉着满满当当的行李,一家三口终于启程了,这会儿已进入三月,最冷的时节算是过去,相比之下气候还算暖和。
因为带着孩子,并不方便日夜兼程的赶路,也是算好了时辰,没到入夜前都会赶到驿馆投宿。
驿馆出了传送来往书信,也专门给官员来往于路途间歇脚用,本朝福利甚好,若是回乡探亲,拖家带口的住一晚,只象征性给驿馆三五个铜钱便好,像宋子恒这般拿着任命文书上路的,就是出公差,不用花任何钱,还能享受到超一品的待遇,给正五品官员提供的房舍,便有热饭热汤热水随时供应。‘
赶了一日的路,夜间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再喝碗热汤,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宋良辰刚出发的前几日,整个人精神奕奕,他不懂上任的概念,只知道第一次出远门,马车外头,路跟平时常走的并不一样,旁边路过的人,也是不一样的人,还有地里的庄稼,青山绿树,偶尔看到一条溪流,都能让他激动的大叫,别提多兴奋了,小话唠的本性再次显露无疑,晚上到了驿馆,宋子恒给他洗澡换衣服,他还在一遍遍连说带比划的跟他说白日见到的情形。
苏婉就在旁边捧着碗慢慢喝汤,瞧见宋子恒不得不一边给儿子洗澡,一边还要配合他聊天,稍有顾不上,小话唠就手往水里一拍表示抗议,瞧见宋子恒被溅了一脸的洗澡水,还得意的咧嘴冲他笑。
宋子恒无奈,又见苏婉在一旁幸灾乐祸,便道:“乖乖的,等会儿洗完去跟你娘说,她今日还没跟你聊天。”
宋良辰闻言点头,果然就不闹宋子恒了,远远的朝着苏婉挥手:“娘!娘亲——”
就这样一路晃悠悠的回到江州,索性这些日子天气不错,没有下过大雨,是以慢悠悠的赶路,倒也没耗太多的时间。
进入江州就已经天黑了,赶不到县里,宋子恒他们便索性在江州住一晚,也恰好宋有根来江州看生意,兄弟两在江州城相聚,本想与他一道去下榻的客栈住一晚,然还没到客栈,便有个文质彬彬、青衫长袍的中年男子,带了几个衙役过来,男子自称是知州府里的先生,主子听闻宋知州回乡探亲,早已备好酒宴,扫榻相迎,还望宋大人大驾光临。
江州城的知州更贴心的是,知道宋子恒带了家眷幼子,在外住宿委实不便,已经在府内备了客房,一应俱全,只等他们过去住便是。
对方都这般说了,宋子恒倒没再推辞,迟疑片刻便接受了江州知州的邀请,知州府的先生还道知晓宋大人的大哥也正巧在江州,顺便也给他备了客房——都这般体贴了,还能说什么?
当然宋子恒没拒绝江州知州刘大人的邀请,主要原因是知道他还要在江州连任三年,念在自家在江州生意的份上,对方的这份好意也不能不领,带上宋有根就更好理解了。
刘大人热情好客,他年近不惑,能做到从五品的位置,在俱没有背景的同年当中,委实不错了,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宋子恒家境原比他们更差些,农家子出身,又娶了个商家女为妻,给他的仕途帮不上半点忙。
谁能想人家自个儿这般争气,一朝考中状元,还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当初都听说泸县有个年轻的举子,他兴起见了一面,感观虽不错,也未想过他有这般境遇,这才短短几年,对方已从当初需要等他接见的举子,一跃而成年轻的知州,二十出头的年纪,此番外放也不过是历练,都在圣人跟前挂了号,未来前途不可估量。
连他都不得不庆幸,当初非但没得罪宋家,还在其岳父有难时帮了一把,如今趁热打铁弄好关系,日后宋子恒起势,未必不能拉他一把。
不过刘大人最担心的是一朝德意志满的年轻状元,会被捧得忘了自个儿斤两,不屑于他这等当了好几年从五品官,总是升不上去的地方官打交道,这才派了他最信任的幕僚去请宋子恒,顺利把人请过来,又见了宋子恒态度温和,不见半点高傲得意,也不卑不亢的态度,刘大人这才放心下来,拉着宋子恒热情的喝酒。
苏婉被刘夫人亲自招待,虽第一次见面,倒也没冷场,宋良辰在旁就是最大的话题,且刘夫人也知道苏婉长途疲惫,并不拉着她一直聊天,饭后边喝茶边说了几句,见她脸上有些倦意,便贴心的安排丫鬟婆子送她去屋里休息
道过谢后,苏婉也当着刘夫人的面对刘妈道:“这里我来便是,你去前头看看相公,别叫他又喝醉了,不好让刘大人见笑。”
刘妈点了头,应声便去,小绿在旁边捂嘴笑道:“小姐说什么话,姑爷便是喝醉也不闹腾,只除了要找小姐罢,这算甚么笑话。”
刘夫人本想说自家安排了稳妥的丫鬟在旁伺候,宋夫人只管放心,然此时见了苏婉和小绿的对话,哪能不明白,便抿唇笑了:“还是宋夫人想的妥帖。”
苏婉又与刘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儿子回屋了。
刘夫人扶着奶妈的手回自个儿屋里,路上奶妈道:“小姐,这宋夫人的丫鬟说那话,可是在暗示咱们?”
“甭管宋夫人的丫鬟是不是暗示咱们,宋夫人却是有意提醒的,先前老爷那边的王先生也提醒过,说是宋大人对夫人情深意切,一个妾侍通房都未有,我还道是宋夫人手段高超,这才预备了个水灵的丫鬟去席上斟酒。”
奶妈也笑道:“究竟是宋夫人手段高,还是宋大人真的无意,今晚便能见分晓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宋子恒这回还真没喝多少酒,他酒量不好,是以本身在外边就会多注意,今日又因有宋有根在,他自己并未喝多少酒。
宋有根是知道宋子恒酒量的,刘大人并几个幕僚在敬酒,他能挡的便都给宋子恒挡了。
他酒量一向就比宋子恒好,先是跟着苏老爹练出来了,后来在京城和其周围开了铺子,苏老爹只顾在那头忙,基本不回江州,这一带的生意都由他打点,应酬多了,不说千杯不醉,但也差不了多少。
刘夫人特意为宋子恒准备的美婢,根本没派上用场,其他人身后立着的漂亮丫鬟,还会时不时上前斟酒伺候,宋子恒身后这位,却连靠近都机会都没有,心里想来也是委屈的。
这批丫鬟中,夫人最看中的是她。
因着她是从歌舞坊出来的,自小被调教,能歌善舞,又长得最出众,这才选她伺候年轻有为的宋大人。
为了今日,半个月前夫人就着人培训她了,琴棋书画她本就会一半,至于后边的书画,便临时硬背了那些风雅的诗词句子,日后在宋大人吟诗作画之时,不至于在一旁说不上话。
教她的姑姑也说了,红袖添香,男子爱的是这种氛围,教她懂些皮毛,不至于扫兴,她又长得美,再学些情趣,基本便够了。
这些她都牢牢记在心里,学得认真,可谁也没想到,她准备了这般久,竟遭如此冷落!
她先前进来见了桌上最年轻俊美的男子,已知今日便要伺候他,心头便砰砰开始跳,宋大人不爱喝酒,她便没有使劲给他斟满,只是心想大人长途奔波,想是累了,便想给他垂垂肩,松泛松泛。
只是纤纤玉手刚碰上肩,便被毫不怜香惜玉的拂开了,她还当宋大人不小心,或是不喜人触碰,刚想道歉,却见他转过脸,不咸不淡的道:“你退下罢,这里不用伺候。”
她当时脸就白了,不明白自个儿哪里惹得大人不快,立在不远处的宋大人家下人过来,道他家主子不爱丫鬟伺候,并不是她的错,她的脸色也没见多好,不敢埋怨贵客,夫人吩咐的她也不敢不听,便乖乖立在宋大人身后,不上前打扰,只一双含情美眸时不时抬头看他几眼,眼神百转千回。
奈何宋大人太不解风情,一次都未回头。
刘妈进来,就看到屋里最漂亮的丫鬟立在老爷身后,一直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那双狐狸眼睛写满了不安分。刘妈不由在心里哼了声,这狐狸精就是把老爷身后看出个窟窿来,老爷也不见得会回头看她一眼。
也不想想她家老爷是何等人物,自来与太太情投意合,哪能将这等货色看在眼里。
刘妈连半个眼神也没分给那丫鬟,径直来到宋子恒身旁,宋子恒见她过来似有些惊讶:“为何过来这边,娘子那儿可是有事?”
“老爷无须担心,太太带着小少爷回屋休息了,只怕老爷不胜酒力,大牛照看不过来,便叫老奴也过来瞧瞧。”刘妈笑着回道,悄无声息的挤走了刘夫人特意安排的丫鬟,不动如钟的立在宋子恒身后。
酒过三巡,已过了巳时五刻,酒桌却远不到散场之时。
刘夫人安排的丫鬟悄然被叫走,除了刘妈和大牛,并无人关注,半响后,刘妈也回去了,只叫大牛好生照看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