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睡好久啦,哥哥都放学了还没醒。”
少年人小鬼大的哄道:“乖,等娘休息够了就醒了。”
“好吧。”小家伙不情愿的哼了一声,此时身后却传来温和磁性的男声,“良辰,良奕,你们在屋里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苏婉就像被激活了指令一样,从浮浮沉沉的梦境中挣脱开来,瞬间睁开了眼,然后毫不意外的撞入一双温柔的眸子中。
“娘子……”宋子恒温柔的唤了一声,便被宋良奕打断了,小家伙欢呼的扑上去,“娘终于醒了。”
小家伙暖呼呼的身子扑上来,苏婉刚准备回抱住他,就被宋子恒拎小鸡一样的姿势拎走了,“你这么重,别压坏了你娘。”
宋良奕在宋子恒手上挣扎的当口,宋良辰默不作声的凑到苏婉跟前,苏婉摸了摸他的头,问:“娘睡了多久了?”
“昨日娘也是这个时辰,一从宫里回来就睡着了的,正好一日一夜了。”小小少年,说话就已经有了同龄人不具备的逻辑和严谨,苏婉倒是习惯了,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柔声道,“良辰真厉害。”
话刚落音,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也凑到苏婉跟前,眨巴着眼睛道:“良奕也厉害,一直守着娘呢!”
苏婉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家伙这才满意了,抿着小嘴,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宋子恒看了他一眼,对宋良辰道:“到时辰了,带弟弟回屋练字去。”
因着这几年宋子恒在老家丁忧,宋子恒平日也没什么事,便把两儿子都带在身旁亲自教导,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宋良奕年纪小,却也被宋子恒抓了来认字,平日宋子恒向宋良辰讲解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旁边玩墨水。换一句话说,宋良奕也是从小吃着墨水长大的了。
听了宋子恒的话,宋良辰点头,牵着宋良奕出去了,刘妈在门外问:“夫人,要起来吗?”
苏婉准备起身,宋子恒却按住她的肩,“娘子现在不宜多动,还是在床上待着罢。”
说罢回身道:“你去打水来。”
苏婉于是就安心的坐着,由着宋子恒给她擦脸,递水洗漱。正梳洗间,小绿又端了吃食进来,宋子恒也净了手,先端了汤喂苏婉。
正用饭间,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大牛匆匆跑进来,都等不到通传,脸上带着惊慌:“老爷,外边来了个公公,说是带着太后懿旨来的。”
“嘭”地一声,正端了水盆要出去的刘妈,一失手木盆掉在地上,水泼了一地,但这时谁也顾不上收拾地上,刘妈匆匆去给苏婉找衣裳,又叫大牛通知其他人都到院子去。
一家人在大门前的院子集合时,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宣旨的太监满脸不耐的在树下等着,看到人渐渐来齐,吊着尖细的嗓子问了一声:“哪一位是宋夫人?”
苏太太意识到不好,担心的看向苏婉,苏婉朝她笑了笑,没作声,宋子恒已经沉声道:“公公宣旨罢。”
对方自然听出了宋子恒语气中的不悦,便不再多话了。他虽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可如今满京城谁不知宋大人是备受圣人看好的新贵,巴结还来不及,哪敢上赶着得罪,便赶忙打开懿旨,宋家人已经纷纷跪下,太监尖声道:“奉太后之命……今有柳太傅之女,名门淑媛……”
听到这里,苏太太他们才反应过来,太后下旨竟然是为着这个事,俱脸色惊愕的抬头。
跪在最中央的宋子恒皱眉,右手握成拳,青筋必现,左手握住了苏婉的,也顾不上天家威严,在太监尖细的嗓音中,转头冲苏婉笑了笑。
这个眼神,让苏婉提着的心又安定了下来,也笑了笑,回握住他的手。
尖细的声音还在继续,“……今赐……”话还没说完,门外又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圣旨到——”
宫内的太监总管,带着一干侍卫,高举圣旨,浩浩荡荡的进门,径直打断了宣旨的声音。
瞧见他,别说宋子恒和苏婉,苏老爹他们也是松了口气,奉命宣太后旨意的太监也意识到不好,上前一步陪笑道:“刘公公,小弟我在宣读太后懿旨,您看是不是……”
刘公公瞥了他一眼:“李公公,咱家是奉命来宣圣旨的,若耽搁了时辰,你可担得起?”
李公公闻言脸色不好,心里思忖,且不提这刘狗是圣人跟前第一人,他是太监总管,自个儿就杠不过他,可今日圣人特意叫他老宣旨,恐怕也是为着压自己,那么圣人的旨意,定是与太后懿旨相违的内容。
想到这里,李公公脸色更是苍白起来,还想说话,刘公公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便道:“宋子恒及其家人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詹事府少詹事宋子恒……今提为内阁学士,其母郑氏与妻子苏氏贤良淑德,堪称妇之典范,今封二品诰命夫人……”
慈宁宫内,听得消息的太后再一次震怒:“哀家的懿旨竟然没宣出去?!”
李公公垂头回道:“娘娘饶命,那刘公公突然闯进来,打断奴才宣读娘娘懿旨不说,还带着圣人提宋大人为内阁学士的圣旨,且……”
太后眯起眼睛:“且什么?”
“圣人夸宋大人之妻贤良淑德,堪为妇之典范,封了二品诰命……”
“什么?”这回惊得摔碎了杯子的人,是柳珍儿而不是太后了,她蠕动着唇难以置信,连圣人都帮她……
“珍儿。”太后怜惜的看向她,“皇儿提前一步封了苏氏的诰命,如今平妻便做不成了,且那宋子恒如此不识好歹,你也无需挂记,哀家定给你择一门好亲事,比宋子恒好千倍万倍。”
柳珍儿慢慢垂下眼眸,心里发冷,什么疼爱她珍视她,不过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圣人封了苏氏诰命又如何,堂堂太后还解决不了这点小事?无非就是不肯拂圣人脸面,说是视自己为亲女,到底比不上圣人这个养子,更比不上她太后的尊荣和权势。
“是珍儿让太后为难了……珍儿不图嫁人,能一辈子陪在太后左右,也是珍儿的荣幸……”
柳珍儿这个样子,让太后心里再起怜惜,叹了口气:“罢了,哀家再帮你想想办法,来人啊,去请皇儿来一趟。”
“娘娘。”嬷嬷有些迟疑,太后却摆摆手,“去罢。”
终归是她欠珍儿的,当初被她救了一命,又因着自己宫中寂寞,非要拉这孩子作陪,如今耽误了她的亲事,怎么说也该补偿的。
萧瑱从御书房过来,不过两刻钟,虽然从小就知道太后不是他生母,他也还是很敬重这个养母,因此一听太后有情,便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赶过来了。
太后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着从娘家带进宫的嬷嬷,连柳珍儿都被请下去了。萧瑱一进来,请了安落座,便开门见山的问:“母后这时找儿臣过来,可是为了宋爱卿之事?”
太后倒也没拐弯抹角,问:“皇儿既然知道,为何特意派那刘大海去拦着哀家的懿旨?”
“因为儿臣不想失去一个难得的股肱之臣。”
“这从何说起?”太后皱眉,“珍儿出身名门,又温柔贤淑,委身当他的平妻,自愿位于苏氏之下,得此娥皇女英,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天大的好事,他会不愿意?”
萧瑱勾了勾唇:“母后,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着左拥右抱,娇妻美妾,也有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
太后愣了一下:“那宋子恒是这种人?不是都说他被苏氏拿捏住了,才不敢……”
“母后且看他为官以来的政绩,琼州百姓如何爱戴他暂且不提,但当初琼州之乱,就该知道他不似一般的书生文臣,该有的魄力并不比谁差,既是在朝堂中都立得住的男儿,又如何能被一介女子拿捏住?”萧瑱挑眉道,“且儿臣不知母后为何对宋夫人有如此偏见,但儿臣自来与宋爱卿交好,儿臣与梓潼都认为宋夫人与宋爱卿再匹配不过,她虽是商户出身,难得见识非凡,沉稳大气,当年琼州之乱,外人瞧着是宋爱卿为保妻儿平安,连夜将人送到广州,事实上若不是宋夫人在广州奔走,儿臣也没那么容易平定琼州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