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个人的童年记忆,都有个傻子一般,老三巷这两代人童年记忆里的傻子,就是连翘。
连翘她妈活着那会,在常辉郡立药局上班,是正儿八经的中医配药先生。
连翘出生那年,她家也是正正经经的摆了酒的。
可谁能想到这孩子是个傻子呢。
那会子,常听连翘他奶奶抱怨媳妇,说是都怪媳妇忙,反锁了孩子在家,害的孩子啥也没学会,反应越来越慢,后来就变成了傻子。
老太太胡说八道起来,这人间就不用找什么理由反驳她们了,说多少也没用。
再后来,那对夫妇分了契,连翘妈再也没结契,就守着连翘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太阳老爷还没有升起的时候,那对母女就悄悄的走在老巷子里,扫街,收垃圾。
连翘她妈从来不帮忙,就默默的跟着闺女,有时候看她做不好了,还会打她,不停的叫她重复做,不断的做,一直到会了。
最后,连翘就成了这老三巷正式的清洁工,她有工作单位,还是有社会保险那种。
再,然后……连翘妈在一个清晨,就安然离世。
连翘就成了老三巷集体的孩子。
有时候,江鸽子戏台下发懒,遇到人多的时候,偶尔有人就给他指着一个背影说,杆子爷,您看,那就是连翘他爹,那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一个人。
江鸽子听了,也就是抬头看看。
他能怎么?
他又不代表人间正义。
薛班主弹琵琶,他面前地面能铺好几层零碎钞票。
待人群散去,圆胖圆胖的连翘,就胳肢窝下夹着扫帚,还拿着个簸箕的从角落忽然冲出来,然后,她就假模假样儿,做出十分认真的态度,在哪儿清扫……
一切地面上的东西,都是连翘的。
今儿也是这样的一天。
薛班主大早上来了一曲心碎万分的铁琵琶曲儿,大部分老街坊走了,他就每天清心碎街坊好几次。
阳光的温度照的人心情好,江鸽子看连翘扫了一堆零票子,就逗她。
“连翘!”
正在整理钞票的连翘,闻言就傻乎乎的抬头看他,还十分热情的喊了一句:“爷爷好!!”
这个爷爷好,给糖吃,给钱花,还护着她。
她是能分辨谁好谁坏的。
在连翘眼里,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爷爷,女人都是奶奶,甭管你年纪多大。
而她的这种称呼方式,是她妈妈教的。
江鸽子一乐,假作十分痛苦的样儿对连翘说:“连翘,连翘,我饿死了,咋办?”
啊?咋办?
连翘这下作了难。
怎么办呢?
她困惑的向周围看,就有老街坊就逗她。
“连翘,你给你鸽子爷爷买袋花生吃吧!你看他都要饿死了。”
做梦吧!
给别人钱?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连翘肥胖的身体忽然就蹦起来,她拿起自己的扫地工具,一溜烟儿的没影儿了。
她身材肥胖,跑动间,你能感觉到大地都在震动。
江鸽子哈哈大笑,最后乐的都歪倒在戏台的石条子上了。
薛班主哭笑不得说他:“你何苦逗她,见天来我这里卷钱,都没见她给我一文半文的。”
江鸽子正要说话,一抬头却看到街那边的角落,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正悄悄的躲在角落窥视他。
最近这人总是这般鬼鬼祟祟的看着自己。
自己早上打开家门,总是在家门口能看到一些零碎。
有时是一袋子水果,有时是一些干果,还有一次放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二十贯钱。
这样做有意思么?
江鸽子只当看不到他,就扭了头对薛班主说:“哎呀,这满大街人脑袋瓜子合起来,都没你算的精明,我说老班主,你这三个小跑腿儿咋样啊?”
薛班主无所谓的笑笑:“瞧您说的,什么跑腿儿?我稀罕他们跑腿儿?大麻烦还差不多!有本事您弄回去啊?”
江鸽子满脸的嫌弃:“弄哪儿?我有病我弄回去!”
“您爱弄哪儿,弄哪儿,供起来我都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