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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家养臣 山人道闲 2822 字 19小时前

叶知昀怔了怔,随即问:“那世子以后想做什么?”

李琛听他反问,微微蹙眉,仔细想了想,接着不正经地笑道:“开间店铺?种两三亩田?当游走江湖的大侠客,你说哪种有意思?或者说都尝试尝试?”

他说着,还特别手欠戳了一下身边人的脸,“怎么样,你意下如何?”

叶知昀也不计较他那些小动作,温和道:“都可以,我跟着世子就好了。”

李琛心下一动,还要继续说些什么,那亲信已经跑到近前,焦急地拱手行礼:“世子,叶大人,您两位还没有回城之前,皇上下旨要在涿阳城修排水筑堤,再开凿从西江岭两地到南边的洛平河,连接原有的运河。”

叶知昀:“如今国库空虚,哪来的银子修堤凿河?”

“回大人,正因如此,此事被礼部尚书为首的大臣们抵制,才让皇上不得不按捺下来,本以为已经平息,谁知道潘家会忽然包揽此事,从北方逃难来的百姓抽调一部分,和凉州民夫一共七万余人,赶往涿阳城,一路上饿死病死近千人,已经引起暴动。”

叶知昀闭了闭眼。

静了片刻,李琛开口:“这样,让沈尚书写封请命折子,我来去涿阳……”

叶知昀顿时抓住他的衣袖,急忙道:“这个当头谁出头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潘家此举分明就是——!”

李琛俯下身,两个人一瞬间距离拉近,呼吸可闻,叶知昀睁大了眼睛。

旁边的亲信已经习惯了这位世子爷的举止失常,无奈地背过身。

李琛放低了声音:“怎么,不放心我?”

叶知昀注视着他,犹豫一下,慢慢地点了点头,听见对方接着问“为什么?”,正想说什么为什么,李琛却抬手捂住他的嘴巴,“你记不记得,玉衡楼,将军夜。”

霎时间,叶知昀涨红了脸,就连耳朵尖都泛起了红。

第67章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那日的情形, 有些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道:“什、什么?”

“就是那天将军夜,戴上面具扮成将军或者是小鬼, 效仿话本子里斩妖除魔, 我好像喝多了,事后听楼里的仆役说过, 那个青鬼打扮的人是……”

李琛话没有说完,叶知昀也急忙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世子!”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互相止住对方说话, 掌心底下是彼此温热的气息,比起李琛轻松的动作,叶知昀则需要仰头踮脚, 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李琛顿了顿,收回手,抱臂闷声闷气地问:“叶大人?怎么不让我说下去,难道……”

叶知昀显然心慌意乱, 思绪发散,听到他的话当即回神打断道,“不是我!”

李琛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嘴角噙笑,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啊……什么不是你?哦我知道了,原来扮成青鬼的人就是你啊……”

叶知昀的话脱口而出就追悔莫及, 懊恼地抬手锤了锤朽木似的脑袋,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给绕进去了。

李琛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唇角,若有所思地道:“难怪我事后没找到那青鬼,吩咐仆役去寻也没有下落,本来还想着醉酒冒犯了人好好赔罪,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知昀道:“那只是、只是一个游戏罢了,当不得真!”

他说完这一句当即轻松不少,至少不用再面对和苦思冥想背后的深意,不料李琛的眸光变了变,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弭,望向远方淡淡道:“在我心里,那从来不是场游戏。”

“……”

四下陷入一片沉寂,仿佛翻涌的乌云掩住了太阳,光线黯淡下来,风卷着草屑在地上打着旋,漾起圈圈涟漪,叶知昀轻轻垂下眼帘,李琛没有再多说,从他面前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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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阳城离长安并不远,快马加鞭一日便到了,修堤凿河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如今战乱刚停,上面分派下来的粮食不够,还要养活南下数十万的百姓,朝廷拆东墙补西墙,左右掣肘,最妥当的方法就是开荒种地,轻徭薄税,可这又动了世官绅的利益,俗话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现在就是这么个窘迫的境地。

涿阳大片的土地荒废已久,左面的确适合耕种,但离江边太近,时常发大水,导致土地粮食尽毁,右面又不通水源,贫瘠干旱,打水还要翻几座山。

晋原帝此番也是修堤凿河,就是为了解决土地的问题,利国利民,可事态的发展不尽如人意。

潘志遥揽了事,被派出来的却是潘家二老爷潘志泓,当初战事爆发他这位兄长走后,潘志泓在长安独揽大权,在户部如鱼得水,可好日子没享多久,太傅带兵回来,他就得挥之即去地挪位。

潘志泓心里不是没有怨,可他敢怒不敢言,潘家一向以家族利益至上,绝对禁止族人内杠,他这会儿面对一堆闹事的乡野村夫,相当犯愁,让官兵压住乱象,可百姓们却一波接一波地冲上来讨说法。

潘志泓索性避开不理会,坐在树荫底下,端着盏茶,不紧不慢地喝上一口,旁边修堤的工程正由几个衙役督促,四周尽是闹哄哄的人群,被持着刀兵的官兵们拦在外面。

其中一个年近七旬的老翁挥着拐杖声嘶力竭道:“大人!官府押着我们跋涉千里而来,说是为给我们亩田种,给口粮吃,给个活路!可是沿途却饿死了无数人,受尽苦难,如此强征徭役民众天理何在!”

“是啊!我家小儿子因此已然重病,求大人开恩,请个大夫抓点药治病!”

底下顿时应声大起,一群百姓里面还有抱着婴儿啼哭的妇人,饿得骨瘦如柴的孩童睁着一双空荡荡的眼睛,脚边躺着不知是死是活的老乞丐,天昏地暗不过如此。

潘志泓被他们吵得头疼,如今朝堂上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食,一路过来七八十万难民,到处等着拨款救济,他招了招手,喊来侍卫让他通知下去只要修堤就能领一个人的粮。

可事实上,就算是百姓们愿意修堤,那点口粮连喂饱自己都勉强,更谈不上养活妇孺,在如此重的徭役下,简直是在把他们往死路上推。

两方胶着间,河道下传来砰地一声重响,众多修堤的汉子本来在扛着沙石袋往水里抛,先堵住水流才能开始修建,可那水势实在太大,站在风口浪尖的那个年轻人力气不够,一个不慎险些掉进河里被冲走,刚稳住重心,旁边监督的头目见他不动弹,甩手就是一鞭——

这一打可翻了天,不光那年轻人栽下河,堆积的沙石袋轰隆倒塌,前头十多个汉子全噗通摔了下去!

围在四周的百姓当即炸开了锅,乱哄哄地往前挤,“要出人命了!快救人!”

官兵们再也压制不住他们,被挤得东倒西歪,潘志泓被这闹局惊得摔了手里的茶盏,顾不上先救人,赶忙让候在旁边的军队过来护卫。

他抖了抖身上的茶水,扭头怒气冲冲地喝道:“闹什么闹什么?!”

旁边的侍卫道:“回侍郎大人,那落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