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小一人,操那么大的心?”荀飞光揉他一把,道:“将心放回肚子里便是,那么大一根参,就是你我二人的丸药加起来,吃上三五几年亦吃不完。”
沈歌这才应下,嘴里还道:“我吃这些丸药,荀哥你可莫再提给我补银钱的事,参我可是有份吃的!”
荀飞光笑笑,并不作答。
坤究县县城还算大,元宵节县里家家挂灯笼,商户摊贩也会准备许多灯笼卖,更别提未婚男女及新婚夫妇们在这一日会提着灯笼上街游玩,是以街上将及热闹。
沈歌在吴夫子学堂里念过书,以往元宵有时就住在吴夫子家中,如此佳节,同窗们都会互相邀约,结伴而行,看灯也看人。
今年众位秀才在初秋便要下场,沈歌的同窗多在此列,故也无人要组织看灯。
沈歌心中老早便记着这事,一直撺掇荀飞光元宵日去看灯。
荀飞光对他向来有求必应,闻言便着人收拾东西,一起入县城去了。
荀飞光在县城有所小别院。
说是小别院,院子也有三进,加起来林林总总十七间能住人的房间。韶信与他的一干手下连带绿枝、步莲住进去也还算宽敞。
因要看灯,荀飞光一早便着人收拾出来了,元宵前一日就带着沈歌住了进去。
沈歌许久没与同窗们聊天,心下也想的紧,于是向荀飞光说了下,自己一人找同窗去了。
沈歌主要是想找萧思远。年前他便想去萧家,不过那时荀飞光在身旁,沈歌怕他在萧家闷着,便放弃那想法。
现在他人都住在县城,抽几个时辰去萧家一探也是理所当然。
萧思远见着沈歌也极高兴。夏季沈歌还来找过他一趟,不过当时他外祖母过世,他全家都回去那边奔丧,两人正好错过。
此后,萧思远想去沈家村探他,因种种事情,最终还是未能成行。
两人自小一块长大,友谊十分深厚,这么久未见,聊起天来简直停不下。
就着一壶茶水,两人聊了半下午。
萧思远最终带着沈歌来到自己的书房,给他看自己收集到的举子文章。
“你今年虽不下场,多看看这些也好,练上几年,把握更大。”
沈歌笑着摇头,告诉他,“我原先不想下场是因身体不大好,现如今我已调养好,今年多半会下场一试。”
萧思远惊喜,“怎么未听你提过?”
“下不下场还得看我文章做得如何,若是我现在与你们说,到时心中没数,又不下场,你们岂不是要说我朝令夕改,反反复复?”
“你这家伙,难不成与我也不能说?”
“我这不是与你说了么,我连夫子都没告诉。”
萧思远笑笑,当场铺纸磨墨,将笔塞入沈歌手中,“许久未见你的文章,既然你要下场,那我便考考你。”
沈歌这几个月被荀飞光压着一天作一篇文章,手下水平早已不可日而语。他接过笔,丝毫不惧,“你随便抽句子考我就是。”
萧思远被他这么一激,越发兴致勃勃,伸手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中间那行字,“既然如此,你便依此句做篇文章。”
沈歌一看,他抽的书正是《孟子》。这本书沈歌早已烂熟于胸,当下连思索都不必,直接蘸墨下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萧思远在一旁观看,刚开始时面上犹带笑意,悠然地观看沈歌做文章。等沈歌文章越写越长,萧思远脸上轻快的神情渐渐隐没。
萧思远神色越发郑重,他嘴里念念有词,跟着沈歌的笔墨读起来,读到最后,他不禁抚掌大叫一声,“好!”
区区五六百字的文章,沈歌一盏茶功夫左右便已写完。他笔下写的是狂草,依的又是孟子的文章,只见文间句句上佳,气势如虹,读来酣畅淋漓,别提多畅快。
萧思远双手捧起沈歌墨迹未干的文章,看了又看,好一会儿才道:“沈弟你这是开窍了?这文章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啊!”
“你觉我可有开窍?”沈歌笑着反问。
“开了。若这都未开窍,那天下也无几个开窍的人了。我观沈弟这文章立意文采皆出色,你若下场,秋闱定当高中!”
“这倒难说,我不过熟孟夫子的文章罢了,你若换一篇,兴许我还得抓耳挠腮。”
沈歌说的是实话,萧思远却当他谦虚,捧着他的文章看了又看,最终叹口气坐在椅子上。
“沈弟高才,为兄不如你多矣。”
“哪能啊,我观你今日之文章,比以往进益不知多少,今秋下场应当没有问题,起码求娶秋儿是水到渠成了。”
萧思远与吴秋心心相印,吴夫子却道要等萧思远考上举人才把爱女嫁他,省得他没动力不上进。
提起这事,萧思远面上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沈歌也不打趣他,两人互相看了看文章。
沈歌将荀飞光说的话告诉他:“我荀哥说我们这届秋闱恐怕主考官年轻气盛,会喜欢锋芒毕露一些的文章,远兄你不妨多关注关注这方面的文章。”
萧思远家境一般,自是没能力得知主考官的消息,闻言不由追问,“消息来源可靠?”
“当然可靠,不然我哪敢与你说。”
萧思远有些不好意思,解释,“沈弟,我并非疑你,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我不得不慎重以对。不知本届考官是哪位?”
“应当是石厦。”沈歌悄声告诉他。
萧思远既是沈歌从小到大的好友,又是吴夫子的准女婿,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自己人,沈歌自然不吝于与他分享消息。
“远哥,此事甚是机密,这话出我口,入你耳,切记莫让第三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