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一脚刹车停下。

“在哪？”

“墓地出来那条路的右边，车子已经扎进雪堆，有人在上头放了大量的玉米秸秆，有人以为是玉米秸秆堆燃烧了之后的灰烬，但是，交警去了现场，发现了是一辆车烧塌了。”

宫城的心悬到嗓子眼，话在嘴边，愣是问不出口。

有没有发现尸体？

不敢问，不能问，问了就好像孙乔已经死了。

他抱着马上就能找到孙乔的想法来到东北，他以为孙乔不会有事的，可是，当报告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不敢去问，不敢去相信，这是真的。

哆嗦着嘴唇，抓紧了方向盘。

“有一个，烧焦的尸体，已经，已经面目全非，还有，孙总用的三棱军刺，也在现场找到。估计是…”

战士犹豫再三，还是说出来。

烧焦的尸体，三棱军刺，估计，这个尸体就是孙乔。

“闭嘴！”

闭嘴！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宫城大吼着，不许说，谁都不许说孙乔已经没了，哪怕是铁一般的事实摆在这，他不信！

他和孙乔最后通话的时候，电话里传来非常清晰的爆炸声，几乎就在耳边，那时候孙乔在开车，就算是逃走也不会那么及时，如果车子被炸，人，人能逃出去吗？那尸体是不是？他？

战士不再说话，宫城深呼吸，深呼吸。

“我这就去现场。”

挂掉手机，宫城直接趴在方向盘上。

陈星牺牲的时候，就是这么措不及防，突然地就发生了，噩耗传来几乎把孙乔整个人击垮，他那时候理解孙乔，手足一样的战友就这么突然没了，一时之间谁都接受无能。

现在，轮到自己了吗？上一秒他和孙乔还在通话，下一秒车爆炸了，孙乔下落不明，现在传来消息车子找到，有一具烧焦的尸体。

他以为，孙乔负伤了，孙乔也许负伤严重昏迷在那里，被人救了送去医院，就因为还没有清醒所以没办法和自己联系。只要好好找找，找医院，找事发地点，很快就能把孙乔找到。孙乔也许会伤了胳膊，包着头，也许他在自己找到他的时候，会委屈地说，老婆负伤真尼玛疼。

一直这么想着，来的路上，直到这个电话接通之前，他一只在这么想。

只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养伤，不会有生命危险。

对吧，肯定是的。

孙乔身手很好，孙乔曾经是特种大队总教官，孙乔曾经上过战场。在重症监护室呆了很久他都能挺下来，还有什么不能坚持的呢。

用孙乔的话说，我有老婆孩子了。

不会是他，一具烧焦的尸体不能代表什么，那个随身携带的三楞军刺也只能说是孙乔打斗的时候掉落的。

是的，就是这样，那肯定不是孙乔。

可他妈的，宫城哆嗦着手点烟，点了几次都没点着。

没有这个勇气去现场看看，确认一下那是不是孙乔。

他不敢，不敢去，只要不去确认，孙乔就活着，在某一个地方好好地活着。

对，不去。

不去确认，不去现场，只要不去什么都没发生。只要继续寻找，肯定就能找到孙乔，是活生生的孙乔，不是实体是活的。

宫城丢开了烟，丢了打火机，发动车子，手握在方向盘上。

前进？又或者，转弯去现场？

迟疑着。

如果不去，万一真是他呢？那么凄惨，烧得面目全非，他却不去看一眼，不去看一眼最爱的人？

又或者，去了，确认了那不是孙乔，不是更好？

咬咬牙，宫城转动方向盘，开去现场。

宫城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到现场的，他到了之后，看见有军人在，有警察拉起警戒线，还有法医。

开车门，抓着车窗他才能站起来，大脑一直在告诉自己，冷静，不是他，看一眼怎么了，不是他。

可身体不收控制，神智和身体已经分成两个，只有自己知道，不扶着车窗他站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挪动的双腿，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呆呆的站在警戒线外。

那是一辆烧得几乎散架的车，车窗玻璃没了，整个车已经只剩下车框，一个外壳支撑在那，轮胎早就没了，都是漆黑的颜色，周围还有很多秸秆燃烧之后的灰烬。

法医正在用工具弄开车体，三四个人弯腰，弄出一句焦黑的尸体。

有人从车里拿出一把烧得漆黑的三棱军刺，军刺的手把缠的是不会手滑的胶条，孙乔很喜欢这把贴身的武器，他曾经挥舞着这把三棱军刺骄傲地说，看见没，这要是捅上一下，医生都很难缝合伤口，出血量极大，是杀人的必备武器，老子曾经用这把军刺杀伐一片。

也看见过孙乔用这把军刺上战场，他挥舞着这个三秒就能杀掉一个敌人。

这把军刺，被遗落在车里，是没来得及拿出去吧，仓惶逃走了，丢掉的吧。肯定不是孙乔没有逃出去和这军刺一样经历了烈火焚烧。

“宫政委，你来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