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的抽泣声响了起来,像是在风里弹着一根单弦。
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姑娘阿丽雅哭着爬向她姐姐的尸体,巴雅尔站起来,无力地退了几步。阿丽雅抱住了姐姐,她摸索着按住阿纳日背上的伤口,按着不让血流出来,像是血不流走,阿纳日就还能活过来。可是她小小的手怎么也按不住,阿纳日的身体在她怀里越来越凉,她绝望地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埋头在阿纳日的胸前。
寂静中,哭声是那么地刺耳。红莺儿侧过头去,拿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不由得要落下泪来。
“来人!来人!拖下去!都拖下去!”晏南天首先回过神来,大喝着侧身挡在大汗的面前。他额头青筋暴跳着,脸色青得可怕。
十几名金帐护卫们从阵列中冲了出来,贵族们这才清醒过来,扈从武士们抢出去把大汗围在中间,有人慌乱中控制不住马匹,骏马长嘶着冲撞起来,一片混乱。无数人影在面前闪动,红莺儿被压着退后,她看见那些骑士手里锋锐的长刀,恨不得冲出去做点什么,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冒犯了大汗,谁都是死罪。
突然间,整个人群安静了下来。
持刀的武士们距离那个哭泣的女孩只有一丈远,可是犹豫着不敢推进。
李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面前。
所有人都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你是谁?”巴雅尔大喝道。
李昱看了巴雅尔一眼,他的目光掠过的瞬间,巴雅尔觉得身上一凉,微微打了个哆嗦。李昱转过头去对着武士们的长刀,慢慢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谁都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了——他把阿丽雅挡在自己的身后。
红莺儿拼命地对他招手,他注意到了她关切焦急的目光,但他的身子没有动。
他的眼睛转向了大汗。风吹着他轻飘飘的袍袖,他轻而急促地喘息着,武士们知道他很害怕。可是不知怎么,武士们更惊惧,谁也不敢头一人冲过去。
“保护大汗!擒住这叛逆!”晏南天再次大喝。
武士们大着胆子前进,为首的百夫长认识李昱,知道他曾是大汗的客人,因而一边举刀威吓,一边抡开臂膀要把李昱推开,他那一刀已经准备对着阿丽雅的头上砍下去。刚才晏南天递来的眼神极其冷厉,这是竖立军威的时候。李昱没有闪避,他看着刀锋,玄铁刀猛然挥出。
看不清李昱的动作,百夫长只感到持刀的手一轻,眼前一片晶光闪动,手中的长刀刀身已然化成了碎片,只剩下一个刀柄。百夫长惊恐中全力收回胳膊,身子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李昱把女孩挡在自己瘦弱的身下。他刚才因为过度用力,又牵动了伤口。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溅到女孩稚嫩的脸上的,竟是鲜红的血点。他用手擦去女孩脸上的血,为她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挣扎着再次站了起来。仍然挡在阿丽雅的面前。
人群里隐隐有些骚动,托穆尔大汗的脸色却静如止水。
“闪开!”晏南天喝退了惊惧的武士们,他从马鞍上取了战刀,凛然生威地站在李昱面前。
“李昱!库车部的叛逆谋害大汗,是草原各族的敌人,你是大汗的客人,要知道自重!”他提着刀缓步前进,冷冷地逼视着李昱,即便是穆斯里穆那样的武士,看见晏南天的眼神也觉得背上生寒。
红莺儿看着这一幕,觉得心都要跳了出来。
“那些谋害大汗的人都已经死了,她只是个小女孩,做不了什么的。”李昱哑着嗓子说道,“求大汗放过她。”他象是在对大汗说,又象是在对晏南天说。
李昱忽然跪了下去。所有人心头都是一轻,可是他的手里依然紧握着玄铁刀!
晏南天看到这个持刀的年轻人的姿势里,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固执。他的下一步便踏不出去,下意识地僵硬地停在那里。
“都住手!”托穆尔大汗低吼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猛地抬眼一扫,像是有道无形的刀光横扫而过,亮得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