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这片草原上,第一次觉得草原那么浩瀚,令他不由得不心生敬畏。
大汗按着他的佩刀站在金帐外,一动不动的看着南方。他的目光恢复了锐利,还是草原大汗的锋芒。
他目光的方向,地平线泛着蓝白色的微光,微弱的光芒中升起了阴影。孤零零骏马的黑影在光芒中沉默的立着,它背上的主人高举着巨大的幡。他魁梧得有如巨神,披挂着满是棘刺的重铠,像是从古代的壁画中走出来。虽然只是个剪影,但是大萨满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居高临下的、帝王般的俯视。
更多的黑影缓缓升起,围聚在他的身边,每一个影子看起来都那么相似。战马们喷着滚滚的白气,武士们调整了队形。他们奔驰起来,风扬起他们乌黑的大氅,他们身上沉重的甲片互相撞击,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哗哗声,为首的一人高举着乌黑的幡,幡上的清冷的银光流动。
大萨满想要退后,却挪不开步子。他眼睛眨也不眨的迎着远来的骑队。他有些模糊的老眼竟然变得如此锐利,清楚地看见战马身上的肌肉跃动、看见马喷出的丝丝白气、看见武士们铁甲的甲片一起一落……
无形的威压像是墙一样推到他的面前,他就要喘不过气来。
为首的武士高举起幡,停顿一下,猛地插进了泥土里。大地仿佛都震了一下,武士们翻身下马,默默的排成两队,中间留出了一条通道。
停了许久的呜咽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大萨满觉得胸口的压力忽的减轻了。那面巨大的黑幡忽然扬起,黑幡后站着黑衣的人,他手持着一件浑圆的陶器,满头的发丝是一色的银白。那是一个老人,高瘦、挺拔,披着和武士们一样的黑氅,黑得像是无边的夜色,立起的高领遮住了半张面孔。
怯薛骑士们也感到了同样可怕的压力,没有人下令,他们所有人已经拉满了弓,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整个阵型已经转成了反弯月,如果现在发箭,那么这支神秘的队伍将会被数十支羽箭钉死在月形的中心。
“收起你们的弓箭!退后,为我们的贵宾让出路来,”大汗出声喝止。
“又相见了,李铉一先生,”他对着老人微微欠身行礼。
“感谢大汗,我们来得晚了,”李铉一以戎族的礼节按着胸口躬腰,“路上遇见了大群的麋鹿在河边取水,月光照在它们柔软的背脊上,满眼的望不到边,像是母亲的胸口。我贪图看草原的美景,迟了一步。”他抖开黑氅,大火堆边盘膝坐下。
大汗拉了大萨满一把,两人也与老人对面坐下。
李昱和红莺儿和大汗的卫士们站在一起,李昱看着三个人坐在一起,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他望了一眼红莺儿,突然发现红莺儿的脸变得异常苍白。
“飘洋过海,总算不负使命,给尊贵的大汗送来了西越国国王陛下的亲笔书信。”李铉一伸手示意。
武士们中走出一个清秀的年轻人,他和李铉一一样没有穿铠甲,漆黑长袍上绣着白色的阴阳鱼图案。他手里捧着深红色的漆盒,半跪在大汗的面前,低头把盒子高高的呈了上去。大汗揭开盒子,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只信封。
大汗从信封里抽出的是一页金色的信笺。他在手里反复的摩挲了片刻,递给了大萨满:“国师,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大萨满捏住那张信笺的时候,微微吃惊了一下。那根本不是纸,而是一页薄薄的黄金,在月光下泛着乌金色的光。他强忍着惊诧小心的展开那份黄金的书信,叠合在一起的两页黄金分开,精致的文字被人以极为精致的刻工,一个手掌大小的印章印在正中。
大萨满的手猛地抖了一下:“这是……”
“是真的么?”大汗低声问。
“是真的……”大萨满点了点头,他终于抬起了头来,眼中满是讶异之色。
李铉一微微点头:“这样博学的人,只能是塔塔尔不花大萨满吧?这封金书就是来自西越国的国都白象城,西越国国王的国书。由国王陛下亲笔书写,内府工匠镌刻,印有国玺。我是西越国国王陛下的信使。”
“西越国的……密使?”大萨满不敢相信自己所闻的一切。
“不单单是密使,”李铉一恭敬的说道,“还是希望改变未来,为草原戎族带来伟大兴旺的结盟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