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将军却静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扫到东宫少年们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那日在南阳酒肆相遇的李氏家主正围着年幼的那个忙碌着,为他整理护臂,擦去皮盔下的汗水。而另一个独自站在没有人的一片地方,抱着他的枪,看着演武场里,他的汗水一样从皮盔里流下,可是他像是感觉不到,他不看谁,也听不见周围的鼓点和喧哗。静静的一个人,像是一块倔犟的石头。
他怀里的枪指着天空,枪刃上变幻着凄惨的乌金色。
演武场里,韦云潇已经把对手逼到了演武场的边缘。
“嘿!啊!——”韦云潇猛然高举重剑,用足力量全身扑上。
他这一扑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剑术上韦云潇从小就是叔叔教授,韦将军号称“草原步战三十年内第一人”,不会教出没用的学生。可是韦云潇已经胜过一场,体力接不上来,第二个蛮族少年用一双破盾的短锥枪,步伐灵活,不断地游走闪避。韦云潇知道对手在等什么,他把胜负都赌在这一剑上,身体的重量和剑一起压上。对手没有后退的余地,心里一定会紧张,就难以闪避正面而来的快捷劈斩。
蛮族少年果然选择了格挡,重剑的力道带着他退后一步,他背靠在演武场旁边的木桩上,勉强撑住了韦云潇的剑。
“唉!”皇帝也惋惜起来,韦云潇那一剑,再加几分力道也许就能让对手的锥枪脱手。
“放开!”韦云潇忽然大吼了一声!
蛮族少年忽然觉得剑上的力量成倍地增加,韦云潇竟然还能憋住一口气在完全静止中发力。锥枪被那股大力远远地震了出去,韦云潇高喊着再次举剑,成朝君臣的坐席上已经是一片欢呼。
皇帝正要称赞,却听见旁边低低的一声叹息。
“是嵩阳铁剑的重攻,可惜还少了一点变通。”韦将军摇了摇头。
人们静下来仔细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韦云潇的剑并没有斩下去,而是凝在了空中。蛮族少年一支锥枪脱手,另一支锥枪已经乘着空隙全力刺出,洞穿了韦云潇左手轻盾的铜皮!两人都愣了一下,韦云潇猛地放开了盾退后,还想再找机会。已经迟了,蛮族少年的锥枪上套着铜盾,整个铜盾被他甩手抛了出去,正砸中韦云潇的胸口。
韦云潇的重剑脱手,已经全无兵器,蛮族少年一脚踏瘪了落地的铜盾,锥枪笔直刺出。锣声震耳,韦将军猛地站了起来。韦云潇已经失去了平衡,这一刺,他左右都避不开了。
金属的震鸣声针一样刺耳,第二柄锥枪贴着地面滑了出去。蛮族少年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韦云潇一屁股坐到地上。多数人都看不清楚那瞬间的变化,只看见隔开韦云潇和蛮族少年的是一柄沉重古旧的金色长枪,穿着禁军服色的少年站在了演武场的旁边。
韦云潇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人,知道是他投出了长枪为自己格开了锥枪的追击。
“多谢你,”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我叫韦云潇。”
少年黑沉沉的眼睛看了他一瞬,转而去看那个蛮族少年,“我叫李猛。”
“第二场,戎狄汗国武士巴日勒胜!”司仪的教官高呼了起来,冲上去狠狠地扯了李猛,“下去!不懂演武的规矩么?可没叫你的名字!”
“真是没教养的孩子,”皇帝皱着眉摇了摇头,“戎狄汗国王爷的面前,那么不懂规矩。”
李庭瑞远远看着皇帝的神色,脸色有些苍白。长子又给他惹祸了,本来已经来得晚了,又冒失地出手。
戎狄汗国坐席那边的海都汗却神色安详,举起酒杯遥遥地向着皇帝敬酒,“孩子们的武艺都很好。”
皇帝一愣,也举起杯子回敬。两边坐席上都响起几声温和的低笑。
而当李庭瑞突然看到明月公主身边的李昱时,脸色大变,身子好似筛糠般地颤抖起来。
“昱儿,真的……是你么?”
这时韦将军起身了,他并没有注意到李庭瑞的异状,而是对皇帝说道:“陛下,此次比武用的都是真武器,若是真的伤了人,伤了两国的体面,也会惊吓到观看的贵人。还是让臣下去做个仲裁吧。”
“最好!最好!”皇帝点头。
李猛看着那个黑色衣甲的将军远远地从皇帝身边走下,低了头有点忐忑。
“将军,这个小子……”教官指了指李猛。
将军摆了摆手,从腰间摸出小小的皮囊,给自己的烟杆里满满地塞上烟草,这才抬头去看李猛,“从军,最重要的就是守令。不是人人都是将军,也就不能任意妄为,而且就算你是将军,也还是不能不守令。你今天还未轮到你就擅自上场,已经违令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