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一只小鸟在一棵树上的巢中苏醒,拍了拍翅膀,朝空中飞去。
曙光在它背后渐渐映亮沉寂了许久的天空,云高野旷,万里苍茫。太白金星低低的挂在西面的地平线上,北斗在天顶缓缓隐没。
当它飞到旷野时,忽然发现那里多了一片森林。
金属的森林。
无数磨得锋利的枪尖在第一缕曙光下闪耀着寒光,一动不动的指向天空。持枪的士兵身着缀着铁片的棉甲,排列成一个又一个方阵。枪兵两翼是骑兵的队伍,战马在骑士的勒令下保持静止,偶尔打一个响鼻,喷出的气在清晨的风中凝聚成白烟。弓手的横列排布在枪兵后面,当小鸟飞过他们头顶的时候,它看见下面队伍里一个年轻的弓箭手抚摸着手中的长弓,抬头看了它一眼。
小鸟朝远处小山上望去,那里绣着巨大“成”字的大纛下,一个年轻的将军策马而立。他的银色盔甲如蕴藏着雷电的白云,手中金色的长枪仿佛因吸收了周围的光线而沉重,曙光沿着枪身和枪头,在枪尖顶端汇聚成耀眼的一点。
他迎着初升的阳光,俯视前方的旷野,晨风把他身后的大旗吹得猎猎作响。
他紧握着手中的金枪,枪尖的耀眼光芒,仿佛要飞入天空,化为星辰。
虽然离得很远,但坐在马车当中的若琳,目光却始终却没有离开李昱的身影。
每日为他束甲具装,是她一天当中最为庄严也最为幸福的时刻。
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穿铠甲的样子,她曾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想象着,但当他真的在她的纤纤巧手服侍之下穿上了李家家传的明光铠甲时,她才发现,他的样子,比自己想象的,要英武一万倍。
也许是太过不想离开他了吧,她不顾其他要好的小姐妹的劝阻,毅然决定去当他的军婢。
对于大成帝国的这条女子可以随军的军规,她以前只是听说过,现在才明白,它真实存在的意义。
大成朝的军律:女子可随军,军中将官皆可带随侍的婢仆,等级不同,人数亦多有不同,一般为三四人至十人不等,而普通士兵已婚者,如家属愿意,也可带妻子女儿随军照料。而士兵未婚者,则设有营妓专门对待。
事实上,这些随军的军婢的职能,并不仅仅是服侍自己的男人那么简单,她们在随军之前,要接受一些基本的作战训练,以便在战事危急的时候能够保护自己,一些武艺高强的女子在必要的时候,也会被编入到战斗序列当中,而在每场战斗结束之后,救护伤员,在战场上替主人或丈夫收集战利品,用小刀割断受伤敌人的喉咙,也是她们必不可少的任务。因而她们的地位不但是随军的营妓所不能比的,比起普通的军士来,地位也要高得多,而且她们在战场上一旦立下军功,也一样可以得到朝廷的赏赐。
虽然这条武帝时代创立的军律曾经饱受那些名教士子的诟病,但却一直沿续了下来。因为女性亲属及婢女随军可以让将士们更安心于军旅生活,有助于提高士气和军队的战斗力。
“还在看昱公子呢啊?”若琪正在整理着车内的物品,看到若琳仍然痴痴的盯着李昱看,不由得有些好笑。
若琳回过头来,羞羞一笑,转过身来帮若琪的忙。
“都走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到连山关。”若琪望了望窗外,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些天大军前行,一直是时刻警备,按理说用不着这么紧张啊,又没有到高俪国境内……”
“可能是怕东瀛的忍者军团偷袭吧。”若琳想起那些被军士们传说得有如鬼魅一般的东瀛忍者,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抚摸了一下大拇指上套着的李昱送给她的红玛瑙扳指,目光落在了身边的角弓和箭囊上。
二人正说着话,远处却突然传来了阵阵的金鼓号角之声。
若琳向窗外望去,只见阵列前的军官猛地挥手,他身后的军士们立刻停止了脚步,立于原地。
大军停止了前进。
“出了什么事?”若琪问道。
若琳摇了摇头,她看到远处一个骑马的传令兵正向李昱飞奔而来。
传令兵来到李昱面前下马,单手叩胸,行了军礼,对他说道:“大将军有令,不去连山关了,各军全部转向津门开拔。”
李昱微微一愣,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传令兵告辞上马而去。
李昱随即下令全军转向南行,伴随着阵阵号角声,大军再次行进起来。
不多时,一骑马奔跑而来。李昱认出了他是禁军另一位偏将闵浩然,便停了马。
“你这匹白马就是显眼,我大老远的就能看到你。”闵浩然来到李昱身边,笑着竖起了掩月刀说道。
闵浩然是大司徒闵承嗣的三儿子,算得上是皇亲了,虽然也是出身于东宫禁军,但闵浩然为人较为低调,不似成文武等人那样的张狂,是以人缘很好,这一次也奉命随大军东征。
“呵呵,浩然来了。”李昱微笑着举枪答礼。
“李兄,知道咱们为什么改向南奔津门而去吗?”闵浩然笑着问道。
“不知道。”李昱想了想,答道,“也许是要乘船去高俪吧?毕竟坐船比走路快些。”
“正是如此,”闵浩然道,“不瞒李兄,咱们这一次,怕是有仗打了。”
“怎么?浩然有消息了?”李昱好奇的问道,他知道闵浩然在大营进出,对于军机总是知道得比别人早些。
“知道为什么要咱们坐船么?是渤海国的援军到不了了。”闵浩然正色道,“刚才大将军得了兵部的军报,东瀛水师攻下了渤海国的苦兀大岛全境,全歼渤海国水师,渤海国举国震动,全力备御,固守其都城,原来答应的二万援军已经派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