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百户一边喝道:“想造反吗?”一边拔刀向前扑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响,他的刀子还只拔出了一半,已被成文武随手一铁锤,如同打豆腐一样将半个脑壳打得稀烂。
另一名千户也拔出刀来,刚来得及喊一声:“反了!”又被砸成肉泥。成文武一声不吭,冲入人墙中,左右一抗,那七八个人都被推得飞了出去。
惊变骤起,鲁本刚刚来得及转过身来,突见一张年轻的脸脸贴在他眼前,近得胡须毛孔疙疙瘩瘩皆尽看得清清楚楚。他又惊又怒,伸手向刀柄摸去。
成文武右手反转,一铁锤自上而下,斜击在鲁本刚盔上,鲁本刚竟然避无可避,登时脑浆迸裂,死于当地。
其他七八名安东部将爬起身来,愣在当地,不知道这鞘中刀子还该不该拔出。
汪磊转过头去,不去看尸体的惨相,唰地一声,拔剑在手,大声喝道:“鲁本刚不服军令,已被处死。我奉圣上之命,督领前线军务,圣上亲赐佩剑在此。有不听命者,斩!”汪磊虽然只是员文官,此刻拔剑在手,居然也是神威凛凛,令人不可逼视。身披黑甲的成文武,更是握着染满鲜血的铁锤,两目如电,锥子一样扫视当场。
安东军一干部将都呆在当地。他们相视一眼,随即拜伏在地,齐声道:“愿遵汪大人号令。”
“各位回去,即刻抽调精干人马,安排粮草辎重,明日一早出关,直奔柳京。”
“是。”众人齐应了一声。
汪磊看着倒在地上的鲁本刚尸体,将长剑插回鞘中,只觉得手心里全是冷汗,两腿又开始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他却知道这不是为了这位鲁万户抖的。
深夜,站在宫城楼顶的小路行武看着远处的街区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狰狞地嘶吼着,好象要吞食掉天地之间的一切。
“真冷啊!”
穿着轻袍的年轻人伫立在景德宫高耸的石墙旁,居高临下地眺望着那片燃烧的土地,白天虽然下过了雨,天气并不算凉,但他仿佛被眼前烈火的恢弘气势所震撼,激起了心中的丝丝寒意。
在一旁的侍卫长宗长胜,急忙摘下自己的披风给这位飞厚藩的藩主、东瀛军第一军团长、丰田信雄最信任的年轻将领披上,“主公,夜里风寒,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不安的感觉。”小路行武一面拉紧披风的领口,一面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二人。
侍卫岗纯宁迟躬身上前一步,拍拍自己的腰刀,“放心吧,主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小路行武知道岗纯宁迟的话是没有错的,但仍然向南边望了望,用下巴向两人示意。
月初刚刚传来的消息,伊藤清明的部将立川平马所部二千余人在进入大成国境内之后,让大成国的安东都护府军团大都护孙千策的老婆宁远侯丁辉给干掉了,虽然伊藤清明是东瀛国相国丰田信雄的忠实将领,忠诚是其他诸侯望尘莫及的,这一次又是第二军团长,但和小路行武一向不合。这一次他为了抢功,竟然率先派军进入大成国境内,不成想却给成军轻易的消灭了,而且还是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得到这个消息后,小路行武还是当场大笑对身旁人说:“想不到他也有今天啊!”
现在若是论功劳,小路行武一路克褔山,平开京,先入王京,又先行占领柳京,头功已是稳稳的了。伊藤清明虽然先他一步攻入大成国,但却吃了大亏,已经没法和自己相比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自从占领柳京之后,形势便急转直下,先是传来戎狄汗国大举西征的消息,大成国终于喘了一口气,得以趁势收复了不少丢失的领土,此次又欲举全国之兵助高俪国复国。大成国虽然深受近年迅速崛起的戎狄汗国的威胁,但在东方,其军事力量仍然无人能抵,此次东侵高俪,其实小路行武并不十分看好,但碍于丰田信雄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出征。
他一路横扫高俪国,如入无人之境,但威镇东瀛诸国的他,现在攻下柳京之后就不再前进一步了——打仗打的是粮食,是底子,他受封的飞厚藩本就是一个小国,哪里能供养起这么多的部队,更何况是在粮草匮乏的高俪境内征战。不过他的第一军团到底是久战之师,没人敢小瞧,小路行武虽说是一个年轻人,不过论起带兵应变,国内的老将们也是不得不服的。
现在的形势,并非仅对东瀛军有优势,小路行武深切的明白这一点,他和其他军团长早就在高俪王京里秘密订好了应对的策略——一个字,拖。只要大成军胆敢大举踏上高俪领土,他占领柳京的第一军团将绝不会硬扛,就地后撤,就是要把成军引入高俪国的腹地平江,与哪里的三个军团配合打个埋伏,两万多步骑兵,绝对可以吃掉成军的主力大部。即便有什么闪失,溃散的部队只要退入高俪王京平阳城,成军就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了。凭着平阳城的高墙险势,和城内的大宗粮草,守个一年半载是根本没有问题的。
他之所以不肯强守柳京,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后勤运输问题。
在这么远的战线上运送辎重可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在占领柳京之后,东瀛军的运输能力也已经达到了极限,是以他的第一军团难有余力向青玉江方向进攻,伊藤清明是靠着“重地则掠”和抢功的顽固信念发动了进攻,结果遭到了可耻的失败。
小路行武也知道,运输问题同样也困扰着成军,成军虽然可以通过水师从国内运输,但水师不可能完全成为运输队,东瀛水军的威胁时刻存在,大成水师需要保持作战的优势战船数量,运输能力自然有限,而很多辎重也需要从陆路转运,而高俪境内多山,道路崎岖,而且正时夏时雨季,运输面临着和东瀛军一样的困难,而高俪北部经过战乱,已经难有粮食收取,这也是成军主力为什么迟迟不肯出动的原因。
如果成军不顾运输的困难,贸然大举进兵,硬挺着退入平阳一线附近的东瀛军骑兵只要截杀几支粮队,成国的大军有多少能回到故土都是一个问题。更何况还有一旁虎视耽耽的东瀛诸路大军。
对于成军的主将张成钰,小路行武了解不多,但从现在他所表现的谨慎小心来看,这是一位精于用兵的将领,不可轻视。
不过和远在边境的成军比起来,小路行武更担心的是自己脚下的这座城市。
侍卫长宗长胜低声说道,“这几天咸城方面一切正常,想必伊藤清明他们也不敢在这时候动手。”离柳京城不远是咸城,第二军团的军团长,小路行武的竞争对手伊藤清明就在那里。
“我回去睡了,你们留心点。”
二人弯腰向小路行武行礼,小路行武刚走远,宗长胜就打了一个大哈欠,“岗纯君,走啦走啦!回去睡觉。”岗纯宁迟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然而这一夜却终未平静,沉睡中的小路行武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登上祭拜天神的高台,丰田信雄亲手把金冠戴在了他的头上,他的部下和子民跪倒在地上大声的欢呼,而丰田信雄却在低声说:“一件东西你想了很久,当你终有一天得到时,也许才会发觉那并不是多么美好。”而后丰田信雄的声音就湮没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小路行武回头想去看,相国大人的脸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