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崔玉宸亲手把孩子放进了她的怀抱里,“我让你抚养这个孩子,并不是想给你一个负担。我也知道作为女子,你想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我希望你能帮我。”
夫人不解的看着崔玉宸。
“我要为这个孩子找最好的母亲,”崔玉宸说,“身边的人,我只能相信你。”
“他是……殿下的骨肉么?”
“不是,”崔玉宸缓缓说道,“可是我爱这个孩子,希望你也能爱他。”
“是……”
崔玉宸轻轻把孩子放回了夫人的怀抱中,他的手指拈起孩子脖子上的一块小小的银牌,那枚已经成了青灰色的古老银牌被一根银链悬挂在孩子尚且稚嫩的脖子上。
“这个使命,对你太沉重了吧?”崔玉宸的手指点了点孩子的小脸。最终他没有摘下那块银牌,虽然他并不想把那个过于沉重的使命留给睡梦中憨笑的婴儿,可是总是要有人继承那些崇高伟大的理想。
“在我有生之年,我将用我的剑与血捏卫你的幸福。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女儿!”
……
居吉岛的海崖上,烈风如刀一样割着崔玉宸的脸。
高俪王子静静的站在海风里,那双黯淡的黑眼睛眺望着大海的对面,看不见陆地,只有低飞折回的海鸥。
岸边,密密麻麻的停着一百多艘大大小小的战船,只是这些船上,全都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敌人的水军,听说有战船两千余艘,这一次是倾巢而出。”林远铭说道,“我们的战船不够,幸亏这里还有一百多艘战船……”他注意到崔玉宸的眼神变得更加黯淡,便没有再说。
“光有战船有什么用?没有人来驾驶,再好的战船,也是废物。”崔玉宸长叹道。
“我们把这些战船先开回去不好吗?人可以慢慢招募,再进行训练,有了水军,我们就可以和敌人正面交手了。”
“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崔玉宸向副将点了点头,副将立刻大声的传令,一队队的水手忙不迭的上了小船,向那些空无一人的战船冲去。
“你们!把船马上开走!”
“你们!去水营,把有用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先拿粮食和武器!”
崔玉宸没有去看部下的忙碌,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对面的大海。
“对面就是德钏,”崔玉宸沉声道,“虽然我们看不见,可是我感觉得到,他就在那里。”
“听说殿下和他是朋友?”林远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
“是啊!”崔玉宸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们还是朋友,而且是最要好的朋友……”
“曾经我们都是朋友……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恨我么?”崔玉宸象是想起了往事,喃喃自语道。“曾经我们都是朋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沉默。
一艘接一艘的战船离开了码头,向着银针岛的方向驶去,林远铭数了一数已经驶开的战船,只有不到二十艘,脸上写满了焦灼。
“原浩俊那个混蛋!真该碎尸万段!”他忍不住骂了起来。
居吉岛是高俪国第二大岛,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高俪国在这里常年驻有一支水军,约有大小战船一百二十余艘,是控制合驹海峡的主要力量,但这支水军的统帅原浩俊却是一个胆小无能之辈,他在发现东瀛水军攻击富山港后,不但不率军赴援,或是结营自守,而是选择了可耻的弃军逃跑。而主帅一跑,全军自然惊溃,这支占高俪水军三分之一力量的部队,就此瓦解。
一百多艘精锐的水军战船,包括相应的武器和辎重,都被丢弃在了居吉岛的水军营寨。
林远铭不敢想象,如果这些战船落到东瀛军的手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所幸东瀛军在富山港登陆后,一意速战,全力向北推进,东瀛水军为了保证海上运输的安全,除了分一支偏师袭扰大成海岸之外,主力全在合驹海峡保护运输船队,没有前来扫荡,是以被原浩俊抛弃在居吉岛的战船,才没有落到东瀛军的手中。
崔玉宸得知消息后,为了防止这些战船落入敌军之手,便尽起所部兵马,乘船前来,要把这些战船开回银针岛。
又过了一会儿,陆续又有三十余艘战船开出,从水寨当中搜集的粮食和武器,也有一部分装到了船上运走。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看到最后一艘战船驶出码头后,林远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滔天的巨浪以摧毁一切的力量拍击在山岩上,无数水花飞升而起去冲击阴霾的天空。水丝和泡沫迷乱了他的视线,这时崔玉宸忽然伸出手指着大海上空的虚无说:“看啊!看啊!我又看见他了。”
“哪里?”林远铭心里一惊,他顺着崔玉宸所指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殿下,完事了。”副将这时气喘吁吁的跑来回报,这场抢运工作对他来说是个无比艰巨的任务,他一直提心吊胆,担心东瀛人会在什么时候杀过来,好在现在总算完成了。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有用的东西都拿走了。
“火油。”崔玉宸喝道。
“殿下,”副将吃了一惊,急忙跑近,“我们这一次没有带,不过大营中或许有……”
“火油。”
没有迟疑的余地,高俪王子的号令一路传了下去。从五里外的大营开始,上千袋的火油被水军士兵们肩扛着运输到海崖上,又被倾入大海,巨大的油斑覆盖了周围一片的海面,乌黑的油层随着波浪滚动。
崔玉宸将火把掷入了大海,冲天而起的烈火中,他快步转身而去,再也不回头一顾。
“来晚了。”
远处是灿若云霞的火焰烟云,将天边映得一片通红,似乎要将整个海岛吞没。
在一艘巨大的方形战船上,德钏秀义放下了千里镜,回身在一张小板凳上重重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