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汪道贯哈哈大笑,扯着汪道会就进去了,汪孚林这才来到了书房门口,把斗笠蓑衣一股脑儿解下来递给了一旁仆人。等到进屋后,又随手把表面濡湿了一层的狐裘给挂到了衣架子上,他方才拍了拍自己那一身朴素的棉袄,自嘲地笑道:“昨夜脱了狐裘进那医馆,结果还被老得成了精的那个大夫给识破了。等到接了人出来又在路上遇人劫道,幸亏最后落脚没再出什么事,否则我就真得说自己是灾星了。一进京就出事,没我这么背的!”
汪道贯也知道汪孚林那个有名的绰号,可这次却没再笑,毕竟昨夜的凶险,芶不平的回报已经都说得明明白白。等到汪孚林亲口再次复述了当时的情形,他还在斟酌,汪道会却已经若有所思地说道:“家里要养这种训练有素的家丁家将,又或者说私兵,放在大明建国之初,自然容易得很,哪家勋贵拉不出三五十,但现在那些打仗不行吃喝玩乐一把手的勋贵已经不太可能了。厂卫之外,只有那些曾经出镇过边地的文官武将,家里会有这种人。”
汪道贯皱眉接口道:“那么符合要求的,满京城也应该有十个八个,但问题在于,动机。”
这也是汪孚林昨夜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因此见汪道贯和汪道会冥思苦想不得要领,他就干咳说道:“想不通的事就先丢在一边,我才不钻牛角尖,天底下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对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吩咐跟我上京的那几个人先过去那边宅子了,只要不是人家打算在京师底下再杀人越货,不至于再出事。不过,我打算让金宝秋枫,还有我那个小胖舅子留在这儿,我和媳妇搬过去,还请二位叔父回头对伯父说一声,如此行事更方便。”
对于汪孚林的决定,汪氏兄弟俩都没有异议,但是,等到汪孚林来到正房见吴夫人得到了允准,又带了小北转去三个小家伙的临时书房,提出此事的时候,叶小胖却立刻就不干了,直截了当地说道:“姐夫,你别想丢下我,我出来的时候爹娘就嘱咐过,一定要看着你!”
“哦,你看得住吗?”
汪孚林没好气地堵了回去,见小胖子立刻耷拉了脑袋,他就看着同样不情愿的金宝和秋枫说道:“总而言之,你们呆在这里,和无竞做个伴之外,想去哪儿尽管和柯先生方先生说。想来两位先生闲不住,总会带你们四处走走看看。至于我那边的事情,你们少操那份闲心,天塌了也轮不到你们去顶,就算是我,那也肯定脚底抹油先溜了再说。再说我又不是搬出去就不过来,全都好好读书,别想给我偷懒!”
小北只要汪孚林肯带着她一块搬出去,是不是把其他人留在这里,她自然就不在乎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她虽说不知道,可是才到京师第一天,汪孚林就夜不归宿没回来,一回来之后就要把其他人留在汪府,这显得极其不寻常。此时此刻,她也板着脸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好好训诫了三个小家伙一番。至于方先生和柯先生,那是早就知道汪孚林在汪家从来没人拿他当成小字辈,一贯不正经的柯先生耸了耸肩,方先生却忍不住拉着汪孚林叮嘱了一句。
“事不可为就躲,你才多大,没道理天大的事情汪家却需要你顶在前面!”
“嗯,我知道了,多谢先生。”汪孚林笑着谢了一声这位常常不苟言笑的先生,等到拉着小北出门的时候,他才轻声说道,“在南京和那些浙军旧部打交道的时候,平心而论,我没怎么想过要恢复岳父当年的荣光,但昨夜之后,我却忍不住在心里想,哪怕像是当今首辅那样手握重权口含天宪,比起真正在沙场见过血的人,手段终究还是不同的。真没想到这京师天子脚下,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小北知道汪孚林口中这个岳父,指的不是叶钧耀,而是胡宗宪。她张了张口,最终没有问汪孚林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那你能不能回人家一个下马威?”
“怎么回,连下手的人是谁都还不知道呢!”汪孚林恼火地丢出这句话,可紧跟着,他却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等一下,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想当初岳父在徽州的时候,曾经打算钓鱼上钩,虽说出了天大的纰漏,可终究还是有惊无险,这次倒也不是不能试一下。虽说其实我不太喜欢做事行险,但好像常常都免不了行险一搏。这样,就照你说的,你先过去那边给我镇一镇场子,我在这里等伯父从衙门回来……不平不能不理,那家伙的名字起得真有趣!”
ps:写到这突然想起之前某村苟姓全都改为敬的故事……嗯,月底照例求个月票^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