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无所可依地在繁华喧嚣又孤独寂寞的陌生城市里飘荡,从不久呆。
直到他遇上收养他的老太婆。
老太婆是个特别的人。
她的特别在于她让穆余终于感受到他内心需要的那种安全——不好不坏的距离感。
老太婆是老城区的孤寡老人,尖酸刻薄不友好,自私自利的同时又稀薄地保存着人性中的一点同情怜悯心。
遇见穆余的那天,穆余已经在那个老城区逗留了一个星期。
他平常并不会长时间在一个地方逗留,然而那次他生病了。
从垃圾桶里活下来的他,打小好养,几乎没生过病。
但在流浪大半年的秋末的一场萧瑟秋雨过后,他却破天荒地感冒了。
他没把那点小感冒放在心上,不过轻微的头重脚轻感仍是让他决定停一停脚步。
他蜷缩在老太婆楼下那几间废弃的小平房屋檐底下,白日在老城区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翻吃的,晚上就回那儿睡觉。
四间并排的棚盖红砖砌的破烂小平房,七八年前仍是有人住的,后来人搬走了,就废弃了。
周围的杂草长得比穆余还高,老鼠猖獗得白日照样肆意出没横行。
老太婆第一次见穆余时,只是翻上一个白眼,尖酸地嘟嚷一声:“哪里来的小崽子?”
接下来的几天,老太婆朝晚出门回来都能见到穆余后,于是对这小崽子多了几分关注。
又见穆余断了一只手,有一次逗玩意一样赏他一只包子。
老太婆掺杂着嫌弃冷漠但又偶尔施舍一丝温情的行为诡异地让穆余感到了安心,他竟然不反感这个婆婆狐假虎威般的高高在上。
然而他的硬骨头那一回却没让他扛过那点小感冒。
有一天早上,他再没能起来。他晕晕乎乎地睡在破屋檐下,全身发热。
而那个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的老太婆在当天傍晚再次招呼小狗一样朝他扔包子时,发现地上的小崽子竟然没伸出他那双黑乎乎的爪子去捡包子。
老太婆没在意,哼一声,走了两步,回头看,小崽子仍是没动。她站了一会儿,转身过去踢踢小崽子,还是没动。
于是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小崽子翻过来。枯枝老手摸到他发烫的额头,明白小崽子是生病了。
老太婆嘴上骂骂咧咧地说了一些话,没想理会小崽子,重新直起腰,还嫌晦气一样朝旁边呸了一口痰:“贱命的小崽子。”
只有天知道,上楼去的老太婆后来为什么又重新下楼。她依旧是骂骂咧咧着,但却将小崽子背上了楼,带回自己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