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嬷嬷接过小钵,从里头捻了些香末来闻,当下便睃向慧琅,“好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还是个监守自盗的。依怙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胜男从衣袖里摔出一油纸包,道:“当日制香,她偷拿了新州香,拿这东西来栽赃于我,还挑唆我胡乱拿别的沉香蒙混过关。我便拿着这包东西到前头去请教人,才知道被人蒙骗了……”
待叶胜男将那日的事细细说完,封嬷嬷沉声道:“慧琅,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慧琅憋了半日,掩脸大哭而起来,“我要新州香入药,可这东西那里是那么好得的。也是前日那么巧,王爷给太妃送了来,奴婢……奴婢就……就……一时鬼迷心窍……”
因缘的心肠软,见不得旁人伤心为难的,便站出来为慧琅说话,道:“妈妈,奴婢可为慧琅作证,她姑妈真真病得不成了。慧琅自小就没了爹娘,是她姑妈一手把她拉扯大的……”
封嬷嬷喝道:“你住口。就算如此,也不该行如此下作的手段,还栽赃到别人身上去。你要香入药,何不求太妃的,主子又不是铁石心肠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大功德,太妃没有不答应的。”
慧琅却不言语了,她如何敢求的,只因她姑妈当年可是魏夫人(就是老王爷的宠妾)院里的人。
之后,太妃到底还是将那小钵沉香末给了慧琅,但还是打了她板子并赶了出去。
而叶胜男,也受了板子。
“旁的都还好,就是浮躁了。”太妃虽没明说,但封嬷嬷却是知道的,太妃这是在说叶胜男。
封嬷嬷道:“太妃说得是。到底年轻,没多少经历。”
“也罢。”太妃拿起手边的《华严经》,“让她抄经去吧,磨磨性子也好。”
封嬷嬷答应了,“是。”便转身出去了。
叶胜男受了罚心里委屈得不行,正躺在屋里,听是封嬷嬷进来,便佯装睡了也不睁眼。
封嬷嬷却也不离开,在床沿坐下道:“可是还不服?”
叶胜男默默不言语。
封嬷嬷又道:“你知情不报,自作主张的罪名我也不多说了,只是就你那点子小聪明,还敢班门弄斧的。这王府里比你想的要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得多。慧琅的老子娘虽都不在了,但你可知那账房大管事就是慧琅的叔叔?”
叶胜男身子就是一僵。
“你如今知道了吧。这背后若不是太妃,就你那些小伎俩能成什么事的?最后还不知到底是谁偷鸡不成蚀把米呢。”封嬷嬷道。
封嬷嬷这话对叶胜男而言,真真是当头棒喝。
叶胜男幡然醒悟,这里再不是她熟悉的皇宫。
宫里比起王府来是更复杂百倍的,多少事儿她叶胜男也都经历过了的,于是她就不将王府里的这一小片天放在眼里。
自然也就不拿王府里的人当回事儿,只当是只要她略施手段,凭他是什么人,都能手到擒来。
着实是拿大了,自以为是了。
若以她如此心境再回宫中,只怕早便死无全尸的。?
☆、第 10 章
? 想透这些,叶胜男慢慢坐起身来,“姨母,我错了。”
封嬷嬷点点头,“如今想明白了,还为时不晚的。这《华严经》你抄它一百遍。”
叶胜男一怔,她虽不吃斋念佛,对佛经也不通,可到底还是知道些的。
《华严经》全称《大广佛华严经》,有好几个不同的译本,按所译成的经卷数多寡,又有《六十华严》、《八十华严》和《四十华严》之分。
封嬷嬷手上这本,正是《八十华严》,共八十卷三十九品。
太妃让叶胜男抄的可不是这里头的一卷或两卷,而是整整八十卷。
可知没些耐心和功夫,是抄不来的。
起初叶胜男的确也是耐不住的,几番向封嬷嬷求情。
封嬷嬷的性子,叶胜男也算是琢磨明白了的,对别人就罢了了,可对她外甥女却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只是这回凭叶胜男怎么央告,封嬷嬷却狠下了心,只说这是为了她好。
叶胜男无法,只得一点一点地耐下心性来,只当是给九泉之下父母的积福了。
佛法到底是精妙无比,包罗万象的,叶胜男虽慧根有限,但多少也有所感化,心便真的慢慢沉寂了下来。
有时叶胜男在抄写经书之余,还会写些自己的感悟。
这些最后都会送到太妃面前的。
太妃瞧了,有时会点点头,有时又会会心一笑,都不可多言。
只说叶胜男的经书一抄,便抄了整整一年。
当叶胜男再出来时,人真真是大不同了。
人常言的相由心生,也不过如此了。
多了份难以言喻的宁静平和的叶胜男,不再有破绽百出,欲掩还露的锋芒毕现,却还自以为高人一等之感,让人可亲可近了。
这时候的慈心也快要出嫁了,因缘顶替了她的位置,太妃将叶胜男也提了等。
这日,又是十五,府里的主子来给太妃问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