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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马上就能见到妈妈了!

元幸心想。

第八十九章

元幸虽然不知道开心先生出门是干什么的, 但他本能地感觉, 王愆旸出门和他这几天一直魂牵梦绕的妈妈有关。

于是他想都没想,一直默念着茶社的名字,拿上那捧他在一周前买的康乃馨, 等到王愆旸开车离开后,这才出了门。

在街边打了车, 元幸报出栖云茶社,司机脚踩油门, 带着他直直地朝那边行驶。

司机是个京市大叔,他兴许是把元幸手里的花当做玫瑰了,操着一口京腔同元幸搭话:“这么小就早恋了啊?玫瑰花送女朋友的?”

“啊?”元幸一愣, 连忙解释, “不,不是的,花朵是, 是给我妈妈的。”

“哦这样啊。”司机大叔点点头, “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元幸小声说:“不是的,我来,打工的。”

“渴了吗怎的说话不利索?后座有矿泉水, 想喝就拿一瓶。”司机好心道。

“不,不用的。”元幸连连摆手,“我,我不渴的,谢谢您。”

大叔虽然话多了点, 问的多了点,不过这也恰缓解了元幸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他凭着一时冲动就出了门,完全没有想过,万一王愆旸是去见朋友或是见同事,自己带着一捧康乃馨摸过去会多傻。

又或者是,他在担心,如果真的见到了母亲的话该怎么办。

该怎么喊她,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很想她,该怎么把花给她。如果她喊自己的名字时,自己要如何回应,要如何表现。

如果没见到她的话,该怎么办。如果妈妈不想见自己的话,又该怎么办……

元幸不敢继续朝下想了。

他以往想到妈妈的时候满是思念和慰藉,可如今眼看就要见到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妈妈了,他却无端地生出了这么多畏惧。

妈妈刚失踪那会儿,元幸曾经从奶奶模棱两可的话中猜测出她的来历,那时的元幸也曾矛盾纠结过。母亲有权重新追求自己的生活,而自己也是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人了。

她照顾自己,照顾一个自己和厌恶憎恨之人生出来的孩子十八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妈妈走了,是她的解脱,自己十八岁了,也考上了大学,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至少那时候,十八岁的元幸这么想。

可没几日,元幸就烧坏了脑子,忘掉了许多事,包括母亲离开即是解脱这件事。

对嘉忆来说,可能元幸的出现会让她的心理在解脱后又一次陷入煎熬。但现在的元幸终究是想不到那么多,他只是个小孩,只想要妈妈温暖的怀抱,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想再一次见到她。

大概也是一种天真和本能中滋生出来的,不自知的自私。

五月中旬,天气初见炎热,初夏的味道藏在爽风的尾巴里,空气干燥又清新。

元幸坐在出租车后排,出了一身的冷汗。花束外面的包装纸被握出了深深的褶皱,掌心里满是粘腻的汗水,两只手用力握着,颤抖却怎么都抑制不住。他用力地抿唇,咽下口水,在一路的纠结和害怕中到了东城区的栖云茶社。

甫一下车,元幸就看到了不远处王愆旸的车子,本该是心中松口气的事情,他的心脏却被吊了起来,不上不下,心跳声怦怦怦地加速。

元幸抬起头,眯起眼睛,努力在日光下看了看“栖云茶社”的匾额,抱紧了怀中那捧郁金香,抬脚跨上了台阶。

栖云茶社内装潢十分古典,门口架着凿着曲水流觞,哗啦啦的水声在安静的室内无比清晰。以茶代酒,又添几分清幽。包间门扉紧闭,每隔几步就立着一名服务员,个个都抿着唇,缄默不语,保持着大厅里的安静。

其中一间包房里,王愆旸和嘉铭面对面坐着,每人面前都放着一盏茶。

王愆旸总算就见到了嘉铭,嘉忆的亲哥哥,元幸的舅舅,也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和元幸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兴许下垂眼是嘉家人独特的面部特征,看起来已经四十多岁的嘉铭也有一双温和的下垂眼,然而温柔的下垂眼中,眸光却无比的坚定和严肃。

除了下垂眼,元幸和这个舅舅的面相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相似的,一看两人的长相就知道他们有着血缘关系。

壶中茶水荡漾,一根茶叶柄在水中沉沉浮浮。

来时路上两人已互通姓名,此时便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毕竟是嘉铭邀请王愆旸来茶室的,他便拿起紫砂的茶壶,冲洗了杯子后倒了盏茶给王愆旸。

杯子被稍稍往前送了松,嘉铭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愆旸接过茶,点头致意:“谢谢嘉先生。”

“客气。”嘉铭淡声道。

王愆旸十分清楚嘉铭邀请自己来此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劝自己,劝元幸不要再来打扰嘉忆那好不容易才趋于平静的生活。

上周七天,王愆旸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考虑关于嘉忆和元幸的事情。

他的小星星固执,一根筋地不信命,意愿明确地想见到妈妈。而嘉忆这边只有嘉铭单方面拒绝到他们见面的请求,并不是嘉忆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争取看看嘉忆是怎么想的。

如果嘉忆有见自己的儿子的意愿那再好不过,但如果她明确表示自己不想看到元幸,厌恶元幸的存在的话,他立即就带元幸离开。

王愆旸不想让元幸感受到因母亲的憎恶而来的痛苦,这比见不到她更让元幸心痛。

但王愆旸并没有一上来就对嘉铭开门见山地重复自己此行目的,他像是聊天一样问嘉铭:“嘉先生知道他的名字吗?”

嘉铭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摇摇头头:“不知道。”

其实嘉忆在刚到家的那阵子,经常会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一堆密密麻麻的名字。为稳定嘉忆的情绪,他们不敢靠近,远远地看到那是重复的两个字。

有次家中一名小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靠近嘉忆,想看看那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只不过刚靠近,嘉忆就像疯了一样把宣纸团起,塞进嘴巴内,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写的名字。宣纸团抠出来后,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嘉忆口中嘴边全是墨迹,家中人再也不敢追问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