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忙道:“不……不敢,大人……大人……!”他很是惊讶,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方才韩大人不是说自己是奸细吗,怎么出手却是对着那名力工去的?韩大人是如何辨识出那名力工是奸细?
肖木和薛绍已经上前来,眼中都显出惊讶之色,互相看了一眼,薛绍问道:“大人,你……你是如何知道那小子是奸细?这……这可神了!”
韩漠微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令人将那奸细的两手张开,有让那名车夫将两手摊开,这才笑道:“诸位且细看!”
薛绍和肖木不由凝神细看,便是旁边的将士们,也都睁大眼睛看,不过是四只手掌而已,面面相觑,都是瞧不出所以然来。
韩漠见众人脸上兀自一片茫然,淡淡一笑,不卖关子,解释道:“你们看他二人的手,这车夫兄弟左手手掌的老茧极厚,这右手却要好上许多……这便是车夫的标识了。车夫都是左手拉缰绳,右手舞鞭子,这左手长年累月被缰绳蹭着,这老茧自然很厚,而右手持鞭子,那自然是要好上许多的。所以他是车夫,自无可疑之处。”指着在地上兀自挣扎的奸细道:“他却是不同,左手极是平滑,这右手却满是老茧……那是练过刀功,使刀才能留下的痕迹,若真是做力气活的,那必定是两只手掌都有厚厚的茧子,难不成他干活儿,一直都是用右手做,左手反而一直闲置着?”
韩漠这样一解释,众人再去比较二人手掌,果然如同韩漠所言,那车夫是左手茧重右手茧轻,而奸细刚好相反,顿时醒悟过来,不由对韩漠大是钦佩。
薛绍叹道:“大人,我虽然年纪大,可是这岁数活得不如你,你看的清楚,我却是一点都没瞧出来。”
韩漠呵呵笑道:“薛护军尉这话差了。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长处,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门道,我身上有许多不足之处还是要请教你的……!”
韩漠聪慧睿智,却有和善谦虚,众人看在眼里,更是增加了几分尊敬之心。
韩漠看了奸细一眼,才轻声道:“这些人混进来,穿着咱们自己人的衣裳,想必他们已经暗中刺杀了我们不少弟兄……!”叹了口气,道:“薛护军尉,你带一些兄弟进镇子,寻那里正,在镇子上搜找一番,将弟兄们的尸体先收敛起来,登记在册,等我们回京之后,请圣上下旨重赏他们的家人,好好安抚才是。”
薛绍答应一声,立刻领了兵士回去镇子。
韩漠又吩咐下去:“换防的将士先且去镇上歇息,但是不要太过分散,最少十人一室,拥挤一些倒也无妨,关键是互相照应着,莫让敌人再次趁虚而入!”更是吩咐肖木领人将敌人的尸首找个地方先埋起来,毕竟等到镇上的人明日起来发现这边有不少尸首,那总是有些麻烦的事情。
等换防安顿好,韩漠这才唤人将那留下来的活口带到身前,直接道:“我是韩漠,亦是燕国西花厅厅长……被带进西花厅的人,嘴巴都可以被撬开……我不知道你是愿意先进去试一试,还是现在就告诉我谁派你来的?当然,我必须提醒你,进了西花厅之后,你一定会……很不愉快!”
那暗探此时被牛筋绳绑得紧紧的,动弹不得,身后更有两名刀手提着明晃晃的大刀,随时都能砍下来,砍去他的脑袋。
韩漠问完话,探出手,将那人的下颚推上去,这才淡淡地看着那人,眼眸子里光芒冷漠。
“我什么都不会说……!”那人挺着脖子道:“你要杀便杀!”
韩漠淡淡道:“如此看来,你还真是一条硬汉子。你若是他国之人,这般所为,那是各为其主,我倒是钦佩你敢潜入进来放火……但你若是我燕国人,却要设计放火,烧掉这些灾民同胞赖以存活的赈灾粮食,我却要问你还有没有人性?”
那人沉吟了一下,才道:“用不着多说,既然被你擒住,我也就没想活着……你杀了我就是!”
韩漠托着下巴,冷冷地凝视着暗探,淡然道:“有时候想死,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唤过一名骑兵校尉,吩咐道:“带上几个人,负责看住他……若是他突然不见了或者死了,将军法从事!”
那校尉答应一声,令人将他带入了车队,严密看守起来。
苗武布好下半夜的军阵,这才过来,道:“韩兄弟,今晚正是幸亏你识破他们的奸计,否则真要被他们混进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若是混在车队里偷偷放火,咱们是万万防备不到的。”
韩漠微笑道:“不过是灵光一现,突然想到的。”
苗武兀自有些奇怪道:“韩兄弟,到现在我都有些不明白,你是如何想到他们会潜伏在我们的军阵中……我虽然想过他们要耍花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来这一手!”
第二九八章【翻越蜈蚣岭】
夜色深沉,已是到了下半夜,温度也是更加阴冷,不过整个车队却是一片肃然,更有兵士来回地巡视着车队,极为森严。
“本来我也想不到他们会趁夜刺杀我们的人,然后化装潜伏过来……!”韩漠缓缓道:“不过那一群骑士忽然在我们换防之前出现,而且显露踪迹,那就肯定有些诡异了。他们在最不恰当的时间以最不恰当的方式出现,如果不是愚蠢透顶,那么一定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苗武肃然道:“确实如此。兵法有云,用兵之道,虚实不测,疑兵之道,另有他谋!”
韩漠笑道:“兵法嘛,我自然不能与苗大哥和其他将军比……我就是觉得这些骑兵的出现,最大的可能,便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将精力放在他们的身上……他们这样做,肯定是为了掩饰什么,我脑中自然想到了‘声东击西’这个词语。”
“这一手声东击西,倒是厉害得很,若非韩兄弟机警,几乎便要被他们得逞。”苗武神情肃然,握着拳头道。
韩漠冷笑道:“他们将我们的精力放在这头,必定会让我们忽略镇子里的情况。大家伙儿都是疲惫不堪,镇上也是鱼龙混杂,他们又都是精通暗黑之术,要在镇上做些文章,那并不是难事情……除了转移我们的视线,更为紧要的事,他们要让我们产生一个错觉,让我们以为他们就是要动手的敌人,实际上他们埋伏下的伏兵,还是准备在换防的时间准备行动,并没有提前……!”
苗武深以为然,问道:“韩兄弟却是如何察觉他们一定会潜伏在换防的军阵中?”
“要烧毁粮食,必须要做到不动声色,悄无声息……要做到这一点,先决条件,那一定是要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车队……!”韩漠指了指戒备森严的车队道:“只是这种情况下,我想没有几个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接近我们的车队吧……所以我想到换防时,在镇上休息的弟兄们便来换班,那么……敌人是不是有可能藏在这些人中,以这种方法接近车队,混入进来呢?我想了许久,只觉得这是他们唯一接近车队的途径了……!”
苗武恍然醒悟,赞道:“所以大人才会利用口令,辨别出谁是奸细?这真是高明之作……韩兄弟,说句不怕你责怪的话,之前我见你年纪尚轻,虽然钦佩你有击败施连云的武功,却不知你心思竟也如此慎密,看来我是想错了,韩兄弟的睿智,如今也是让我钦佩万分的。”
韩漠摇头笑道:“苗大哥过奖了。若非御林军训练有素,号令森严,大家的步调一致,这法子也是无用的。我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想着将这批粮食送去夕春县,那边灾情如火,我甚至都能想象无数灾民的悲苦境地,咱们既然办了这趟差事,为了那些灾民,那便是豁出性命,也是要将粮食送达的……!”顿了顿,皱眉问道:“苗大哥,这个宜春郡也是我国产量的大郡,按理说地方粮仓也有不少存粮,那些灾民目前应该不至于挨饿吧?户部已是发下了命令,让地方上官仓调粮放粮的……!”
苗武犹豫了一下,才苦笑道:“本来这事儿也不是我苗武能够过问的,我只是一名武将,干的事儿就是保家卫国而已……不过韩兄弟既然问起,我也就说说我的想法。宜春郡确实是我燕国的产粮大郡,而且纵观我燕国,这宜春郡的存粮仅次于会稽郡,自郡城到县城甚至是镇上,都是设有粮仓,每年除了上缴国库的粮食,存留下来囤积在地方粮仓的也不在少数……不过要让他们轻易吐出粮食来,我想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韩漠皱起眉头,轻声道:“苗大哥的意思是……地方上还要在这个时候做粮食的文章?”
苗武苦笑摇摇头,道:“韩兄弟,我们尚未抵达宜春郡,诸事不明,我也不好多说,一切等我们到了那边,自然可见分晓……但愿不要如我所料。”
……
肖木领人收集了奸细的尸体,找了一处空地,挖坑掩埋起来。薛绍领人在镇上搜寻,果然如韩漠所料,竟有将近二十名将士或者车夫力工遇害,他们显然都是在睡梦中便被割断了喉咙,这帮暗探下手却也是干净利落的很,杀人之时,并没有惊扰到邻近的其他人。
少不得将这遇害者的身份调查清楚,然后将尸首暂时掩埋在镇外。
这一夜之后,再无其他敌踪,天刚朦朦亮,韩漠便令集中车队,用过早饭,便开始在凌晨时分继续往宜春郡前进。
虽然夜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不过监察使凌太监在专人的护卫下,倒是睡得极踏实,凌晨起身,他不急着坐马车,反而要一匹马坐着,说是要呼吸晨曦的空气,看看风光。
韩漠便将昨夜的事情简略地告诉凌垒,凌垒顿时变色,想不到自己呼呼大睡之时竟然发生了那样凶险的事情,四处张望,总觉得会有敌人突然冒出来,不敢再骑马,回到马车里坐起来。
这一日倒是顺利的很,傍晚时分,已是过了会稽郡的地界,进入了宜春郡境内。
初入宜春郡的界面,乃是范家所在的乌良县境地,兀自是在一处镇子歇下,但是此番却是下了命令,将士们休息必须多人聚集在一起,绝不可孤身歇息。至于那名被活捉的暗探,这一日水米都不进,更是带上了手铐脚镣,拿一根牛皮长绳子拴着,疲惫不堪,跟着队伍一起走。
韩漠也不多问他话,只是偶尔骑马从他身边经过,冷冷看他,那暗探眼中神色怨毒,他的嘴上早被塞了东西堵住,以防他咬舌自尽。
这乌良县虽然是宜春郡境内,但是离灾区还很有些路途,而且范家所辖四县,只有宿松县遭遇水患,所以这边倒是平静如常,感受不到水患的恐慌。
这一夜倒是无事,次日凌晨继续进发,连续两日都是平静无比,好像那些敌人都明白了护粮队的厉害,似乎不敢再来打主意。
韩漠当然明白,这车队一日没有抵达目的地,那便存着一日的风险,绝不可掉以轻心,越是平静无波,那么对方真要做出进攻,也就愈加的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