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
顾子深一来到秘庭,就引起了一片小震荡。
秘庭经理亲自出来相迎,“顾少,您来了,我立刻给您准备包厢。”
顾家人在秘庭有单独的私人场地,只供顾家人使用,闲人免进,这是规矩。
“不用。”顾子深语调平淡,步伐未停。
走廊上偶有走出包厢的客人,见来者容貌惊艳、气质卓绝,不由心里一怔。
待到与顾子深擦肩而过,才低声问:“那人是谁?竟能让秘庭的经理亲自出门迎接。”
“那是顾家太子爷顾子深啊,据说秘庭就是顾家的产业之一。如今顾家可是商场巨擘,别说秘庭经理了,就是宁市市长都要礼让三分。”
活在财富最顶端的人,总是备受瞩目。
顾子深推开包厢的门,便见齐华池以标准的小学生姿势端坐,面色凝重地看着大门的方向,而一向比齐华池更显沉稳的宋曹也是一脸沉静。
“怎么?”顾子深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在开会?”
“没有……”齐华池说,“就是有点不敢相信。”
顾子深眼神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齐华池清清嗓子,道:“不敢相信当了三年原始人的顾少竟然出山了。”
“……”
顾子深不理他,径自拿起杯子倒了杯红酒,1982年的拉菲,动作不急不缓,优雅贵气。
“来来来。”宋曹举起酒杯,提议道,“难得子深愿意出门,我们为此干一杯!”
顾子深倒是没有异议,举杯跟他们轻碰了碰,薄唇微启,将红酒一饮而尽。
齐华池和宋曹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浮现出一句话:“果然有问题!”
还没等两人斟酌该怎么开口,顾子深便淡淡地开口:“她回来了。”
“江晨曦”三个字立刻从齐华池和宋曹脑海里滑过,这些年,也只有这个“她”,对顾少爷而言,刻骨铭心。
虽然明知道只有江晨曦这个名字能让顾子深开尊口提及,但齐华池还是忍不住问:“江晨曦?你说的‘她’指的是江晨曦吗?”
“嗯。”
简短的一个字,仿佛那个人只是出去玩了一圈回家,而不是失踪了三年。
宋曹看着身边的顾子深,他慢条斯理地品着酒,眼眸淡漠如常,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宋曹知道,那一个“嗯”字里,代表了他在无数次焦急、失落、绝望中反复辗转三年的情绪折磨,终于尘埃落定。
那一晚,三个人都喝得有点多,最后齐华池和宋曹双双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只有顾子深依旧清醒,他拿起外套起身,正要离去。
不省人事的齐华池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口齿不清地道:“子、子深,以前滴酒不沾的你每天到底喝了多少酒,才有这么大的酒量……”说完后,他又倒回沙发上,不省人事。
子深,你每天到底喝了多少酒,才有这么大的酒量?
这话问得好,他也不知道那些只能用酒精催眠的晚上,到底需要喝多少酒,需要多醉,才能不想起她?
vol.2
顾子深走出包厢,意外地看见等待多时的卓立,他眉头一蹙,“你怎么在这里?”
卓立立刻道:“顾少,从您离开之后,江小姐在雨里站了两个多小时,由于体力不支昏倒在马路边。”
昏倒在马路边?
顾子深想起他离开时,她冲进雨里认错了车子,难道从那时候她就站在雨里一直淋着?
想起从小到大她在旁人眼里表现的淡漠和只在他面前流露出的倔强。
顾子深面色冷峻,不发一言,大步朝会所外走去。
卓立跟在顾子深身后不敢吭声,心里却感慨,顾少明明很关心江小姐,为什么要那么折磨她?明明用尽办法让她回到他身边,却让她在门外淋雨徘徊,做这种痛苦又矛盾的事,一向不是顾少的作风。
那时候没经历过爱情的卓立并不知道,明明相爱的两人,却总要互相折磨,是世上最难解的题。
江晨曦在发烧,这一烧,烧了两天两夜。
蒙眬中,她似乎看见顾子深的身影,他立在床前,冷漠地看着她。
她伸手想要抓他,可怎么抓都抓不到。
然后,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她再也看不见。
她知道顾子深故意不见她是在惩罚她,她躲了他三年,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她?
她不怪他,只想亲口跟他说一声迟到了三年的对不起。
坐在床头的顾子深看着床上不断冒着冷汗、痛苦皱眉的江晨曦,那是他极少见到的样子。
印象里,从小到大她生病的次数都非常少。她没有普通女人的娇弱,向来都不是需要照顾的那个。
他却相反。小时候他身体不好,发烧、感冒是常事。
他不爱去医院,又特别排斥吃药打针,所有宠着他的顾家人都对他无可奈何,只有她会捧着药端到他床前,一脸严肃地对他说:“顾子深,你生病了就要吃药。这药你若不在一小时内喝完,晚上就不许吃饭!”
谁都害怕顾家小少爷,也只有她敢在他面前这么训斥他。
而她也当真狠心,当用人将丰盛的饭菜端上来时,她却把房门给反锁了,不许任何人进来,站在床前与他大眼瞪小眼,直到他妥协为止。
最后向来都是他输,倒不是因为饿了,只是他不吃,她也跟着不吃,他不忍心,便次次妥协。
“笃笃笃。”
耳边传来的敲门声将顾子深的思绪拉回,他转眸,负责顾子深生活起居的余妈端着药盘子站在门口,“少爷,药已经煎好了。”
“嗯。”顾子深应了一声,“放在桌上就行。”
“是。”余妈听了话,将盘子搁在了床头边,便转身关门离开。
顾子深端起黑乎乎的汤汁,看了眼依旧在昏迷中的江晨曦,略显生疏地舀了一勺药汤送进江晨曦的嘴里。
迷糊中的江晨曦不知是什么东西被灌进嘴里,只觉得苦涩无比,难以下咽,抗拒地吐了出来。
顾子深连续喂了几口都是如此,他看着江晨曦苍白的脸痛苦地纠结在一起,薄唇轻抿,沉黑的眸色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是三年来,顾子深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她头发长了很多,凌乱地散在枕头上,不带任何妆的脸上显得很苍白,颤抖的睫毛泛着不安,似乎正处于梦魇当中。她的状态很差,看得出这些年,她似乎也过得并不好。
以前她总说自己是吃不胖的体质,不管他喂她吃多少,她永远都是清清瘦瘦,随时都能被风吹倒的样子。如今,她更瘦了,瘦到一缕清风就能将她吹散。
医生临走时特意嘱咐:“江小姐如今的体质非常差,这些年肯定经常生病,看江小姐的状况,像是经常不按时吃饭并且长期服用过具有副作用的药物所致。所以我替江小姐开了一副调理身子、安心定神的中药,一定要让江小姐按时服用,否则再这样折腾下去,江小姐的病情会更加严重。”
他问:“严重到什么地步?”
医生沉吟了一会儿,道:“这要看江小姐长期服用的是什么药了。”
后来,他让卓立调查了一下,原来她长期在服用安定片。
“安定片是中枢神经抑制药,用于焦虑、恐惧、失眠。但如果长期服用,会导致人出现头昏乏力、记忆减退、窒息,甚至导致呼吸衰竭的现象。”医生告诫道,“以后千万不要让江小姐再碰这类药,否则等于慢性自杀。”
慢性自杀吗?
顾子深回眸,眸光中滑过一丝锐利。
他重新舀了一勺药喂进她的嘴里,意料之中,江晨曦本能地闭紧嘴巴,任由药汁流出。
下一秒,顾子深俯身,冰凉的薄唇盖上了她的唇,霸道地将药汁灌进她的嘴里。
江晨曦,没有我的允许,你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
vol.3
江晨曦在半夜醒过来时,房间里很黑,只有月光隐隐地照射进来,耳边是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发出的嘀嗒声。
因为发烧,江晨曦只觉口干舌燥,意识尚不清晰,以为这是在自己家,便迷糊地起身去找水喝。
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她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下。喝到一半,隐约见落地窗边站着一抹黑色的身影。她吓了一大跳,手一松,杯子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试探性地问:“子深?你在里面吗?”
这声音竟听起来格外熟悉,江晨曦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待她正欲转身开门时,蓦地被一股力道拉进黑暗中,她惊慌抗拒,被男人捂住了嘴巴,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是我。”
子深?江晨曦抬头,因为视线太暗,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炽热的体温和鼻息间淡淡的檀香。
见她不再抗拒,顾子深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江晨曦的脸贴在他的胸膛间,隔着薄薄的衣料,她似能听见他轻微的心跳声。这么近的距离,如此真实的场景,让江晨曦晃了晃神,竟然觉得那么不真实。
她从来没想过,她还能靠他这么近,她曾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即使再见,他也对她恨之入骨。
江晨曦深吸一口气,忽而倾身拥住了顾子深,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汲取他的体温。
对于她的举动,顾子深始料未及。
咔嚓。
卧室的门这时候被打开。
姚花雾先将头探了进来,见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她才放心地走了进来。
将门合上,姚花雾没走几步,就被落在地上的杯子绊到,她吓了一跳,杯子被她踢碰到桌脚发出清脆的声音,让原本抱着顾子深的江晨曦回神。
江晨曦扭头看了一眼,月光正照在姚花雾的脸上。
怎么会是她?顾子深父亲的第二任妻子,在子深的母亲秦凤芝离世后成为顾子深后妈的姚花雾?
姚花雾是姚氏千金,二十三岁出嫁,丈夫是她大学时的同学,婚后育有一子,但丈夫在她三十六岁的时候因病去世。姚花雾跟秦凤芝是闺密,所以当年姚花雾跟顾家走得很近。
秦凤芝意外自杀,顾子深父亲忙于公事,顾家缺少一位主持家庭琐事的女人,是姚花雾以秦凤芝闺密的身份一手操办了秦凤芝的后事以及一系列的琐事,所以当后来姚花雾带着儿子嫁入顾家,得到了顾家所有人的支持。
当年发生这些事时,江晨曦已经离开了顾家,是热衷于八卦的唐糖棠告诉她的。
此刻,看着姚花雾在房间里蹑手蹑脚地找东西,江晨曦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顾子深的房间里?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难道顾子深的房间里有什么是她想要的,却不能让顾子深知道的东西吗?
这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是姚花雾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