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复式别墅本就在设计上显得有些老旧,而里面的家具地毯装潢也皆是十几年前的款式,此时搭配着薛夫人凄厉的鬼嚎声与诡谲的嘿嘿笑声,令人心头不寒而栗。
“七年前,我弟弟南琛被当场烧死在车内,而薛瑶被我的手下送进了医院,这个时候她濒临生产。”霍靳言不疾不徐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奇异的,倒是划破了一室不安,仿佛他的声音有稳定作用般。
“生产过程有多么凶险我就不再累述,好在,小景睿平安降生,我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通知薛家的大家长,薛正康先生!”霍靳言此时的声音有多冷沉,长耳朵的人自然听得明白。
梁晨曦站在别墅内,背脊挺直,她知道接下来霍靳言所说的,应该就是这七年来不为人知的那些秘辛,可为什么,就算是这栋白色复式别墅的真相要揭开,她依旧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伤感?
听到霍靳言叫了自己的名字,薛正康额际青筋跳动了下,却依旧没说话。
而霍方淮从头到尾,都只是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出出,一幕幕。
“最先赶到医院病房的是薛老,当初你到底说了什么,难道要让我这个外人在这里向大家说个明白?”霍靳言锐利的眸落在薛正康脸上,而此话一出,一双眼睛却出现在二楼楼梯栏木间。
“我虽做事雷厉风行不择手段,可当时至少还保留着最后一点的怜悯之心,没有将南琛的死告诉她,而你,口口声声说着家门不幸、败坏门风、不知廉耻,最后却还给你刚生产的女儿来了个致命一击,亲口告诉她,那个她最爱的男人,就这么没了……”霍靳言将西装外套脱下来铺在一旁的沙发上,眼神示意梁晨曦坐下,或许,再面对着梁晨曦时,才能窥见到霍靳言身上最后一丝的温情。
“是你亲手把薛瑶逼疯的!”梁晨曦刚刚坐下,便听到霍靳言面朝薛正康落下的这句话,而跟随而来的薛家人听到这句话,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当初……是薛老告诉他们,薛瑶已经死在了医院里!
“不对,应该说你亲手逼疯了两个人,还有一个就是你的老婆!”霍靳言冷笑一声,五官却因着颜面神经受损的关系一动不动,这样的冷笑看在不知*的眼底,更显讽刺。
“薛瑶对外一直被说是死于那场车祸,你说错了,她不是死在那场车祸里,而是死在你的面子里,她是被你抛弃的,进而快要被整个薛氏家族遗忘!是你指着我对我说,随便我们霍家处理她,你这辈子再也不想要见到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我们按照你的意思,将她‘处理’在这里,时间过去七年,本来……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可薛夫人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我和我太太的面前,薛老……”
霍靳言的话说到这里,刻意的停顿了下来,那双似乎能够看透人心的暗眸,就这样直勾勾的落在薛正康乃至薛家人的脸上,薛家人只感觉背脊一阵沁凉,说不出的恐惧感。
“你不觉得,在我面前,在我太太面前……乃至在所有人面前,你应该给个交代吗?”
他的话说的很不客气,而伴随着霍靳言的话音落下,有一抹骨瘦的白色鬼影从二楼隐蔽处翩然落下,以着最令人揪心的姿态,在见到鬼嚎般的薛夫人时,瑟瑟发抖着。
“不要扔下我……别扔下我……嘿嘿嘿……你们都不是好人……”那抹白色鬼影的真身就是被大众所遗忘了七年,甚至早就认为在七年前已经离世的薛瑶!
也是直到此时,梁晨曦才真正在白日里看清楚薛瑶现如今的长相!
如果说以前的薛瑶是朵再娇艳不过的花儿,那么现如今的她已经枯败到了连做陪衬都没有办法的地步!那因着常年不能出门照射不到日光的皮肤煞白煞白的,头发几年没梳般干枯打结,蓬松的如同疯妇,最令人觉得可怕心酸的是,她的发已经白了大半,看起来更像是银丝里面掺杂着黑发!
干瘪的脸颊凹陷下去,令那双浑浊的眼睛更显突大,而裂开的嘴唇因着她不住嘿嘿嘿的笑声,往外渗着血!现在是白日,薛家的其他人在见到薛瑶现如今的模样时都惊恐的连连后退着,更不要说是晚上见到,恐怕就连人的胆都要给吓破了!
倒是已经疯了不知几年的薛夫人,站在不远处不知看了多久,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朝着薛瑶的方向跑去,作势就要将她搂在怀里,不断瑶瑶瑶瑶的叫着……
可薛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从楼梯上猛地冲下来,过于宽大的白色裙子像是个被放开的风筝似的,躲避着薛夫人的靠近,你来我往间表情说不出的惶恐。
梁晨曦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心里说不出的凄凉,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薛瑶被关在这里七年之久的原因,竟是因着被自己父亲嫌恶与遗弃,幽幽的叹了口气,在这混沌当中明明细微的可以被忽略掉,霍靳言却还是听到了似的转过头来,幽幽的眸光对视瞬间,两人已经读懂了彼此眼底的对方。
眼看着薛瑶躲开了薛夫人的靠近,狼狈尖叫躲闪开的时候意外撞到了薛正康,只见她所有的挣扎都停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带着挣扎,随后一闪而过的恐惧令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父亲的面前!
“我错了……是我不要脸……是我*小叔子……别不要我……别……”她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开弓的扇着自己巴掌,每一次都下了狠手,啪啪啪的声音接连响起,很快,嘴角渗出血来,就连梁晨曦都要看不下去了,可唯有薛正康是无动于衷的!
他依旧没有说话,额际的青筋暴露在头顶,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扇巴掌的薛瑶,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垃圾似的,梁晨曦将他眼底的意味看进眼中,心里涌起着不可置信的情绪!
那是他的女儿!亲生女儿!之前他们不是因着薛瑶的关系来大闹他们的婚礼吗?明明人已经在眼前了,为什么他父亲却没有丝毫的喜极而泣?眼底有的,只不过是将薛瑶当累赘般的眼神?
薛瑶眼角的余光似乎又落在了霍靳言的身上,而在见到这个男人时的瞬间,她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原本就骨瘦如柴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哆嗦起来,全身以一种趴跪的姿势用头抵着他的皮鞋前端。
“求求你,饶了南琛……饶了我们……我们是真爱……求求你……”
霍靳言的瞳孔似乎猛地收缩成一线,梁晨曦想也没想的站起身来重新走回到他的身旁,或许是动作太急促了,牵扯到肩膀上的皮肉伤,目光清冷的落在薛瑶的脸上。
昨日因今日果,当初薛瑶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真爱,恐怕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落得今天的田地,梁晨曦心想,面上却不露分毫。
薛瑶的眼神再度迷茫起来,直勾勾的看着梁晨曦,就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瞬间,她猛地跳起来,作势就要用尖锐的指甲挠花她的脸,可这次……霍靳言却比她动作更快的将薛瑶推开,面无表情的,眼底却露出凶狠!
凡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他绝对不能够让第三次发生,而这次,薛瑶不能够伤害晨曦,谁都不可以!
“啊……啊啊啊啊……”薛瑶冷不丁的开始尖叫起来,原本被她推开的薛夫人连爬带拖的来到她身边,伸出手来将薛瑶搂进怀里,呜咽的叫着瑶瑶,试图安抚着薛瑶濒临崩溃的情绪。
“我们霍家,为你们薛家养了七年的女儿,既然七年后你们一次次的要求我还你们女儿,那么如你们所愿,现在薛瑶,可以从这间白色别墅里,被你们带出去了!”
霍靳言的声音很冷,似乎早已经不再介意七年前的那件往事是不是会因着薛瑶再次出现在人们视野当中而被人所知!
“霍靳言,你欺人太甚!”薛正康的脸似乎有些被气到变形,眼神死死的盯着站在他对面拥着梁晨曦的霍靳言,字字句句都像是从齿缝当中被挤出来的一样!
“我想薛老并未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欺人太甚!”直到霍靳言眼角的余光确定梁晨曦肩膀的伤口并未因着刚才的剧烈动作崩裂开来时,他这才再度开口,话语里的威胁之意令薛正康有半响没回过神来!
“当年因着我父亲极为看重家族名誉的关系,薛老用这个理由讨要了去的几千万美金,据说在全家移民后,可是一分都没有用在你太太的身上!倒是在外面有姨太太处处为你争风吃醋……”有些话不需要彻底点破,点到即止为好,薛正康的脸色就像是毫无准备下被人扇了一巴掌,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梁晨曦倒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霍靳言啊霍靳言,他又哪里能没看到薛正康身边那几个年轻人在听到几千万美金时赫然放大的眼睛?那里面可是遍布着贪婪……
不过,这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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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正康带着薛瑶离开时的浩浩荡荡惊动了霍家上上下下。
他们吃惊的看着从霍家禁区内被带出的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样子。
从禁区内出来,霍方淮一直保持着沉默,在目送着薛家人离开后,径自上了二楼回到自己房间。
梁晨曦摇了摇头,虽然为了家族名誉牺牲掉女儿的事在豪门生活中屡见不鲜,可对于她来说,再回想起薛瑶这几年骨瘦形销的模样,不能说霍家人照顾不好,可毕竟是不能够让旁人知道的丑闻。
“我心里有些莫名的难过……”梁晨曦小声的说着,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只是觉得为了七年前的那宗秘辛,所有人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霍靳言没有说话,伸手揽着她的肩头,眼神却越过梁晨曦落在二楼的一扇窗户处,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二太太琼清芷的身影,她就那样屹立在落地窗前,就连那只喜欢说人话的鹦鹉也隐约能看到。
似乎意识到霍靳言的视线,琼清芷缓缓转头目光与霍靳言在空中对视着,一瞬间,有一种晦暗不明的情绪在两人间发酵着,随后伴随着刷拉的一声,厚实的窗帘被猛地拉上,再也看不清她……
“薛家一直拿着薛瑶的事情要挟霍家,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他们所愿,将一切都说个清楚!”霍靳言的声音很冷,既然薛家那几人的事情处理完了,还有霍时宜的事要解决!
她那个骄纵的大小姐脾气,早晚有一天会为她惹出事端的!
梁晨曦倒是没想那么多,原本还以为可以回沿海别墅了,却不曾想到霍靳言握住她腰的手一紧,带着她朝着另一边走去,而这边不就是刚才霍时宜与霍永安发生争执的地方吗?
回到大厅内,跟刚才相比彭凤娇的脸色似乎很是难看,可在见到霍靳言与梁晨曦进来时,又明显是强打起了精神朝着两人笑了笑,梁晨曦刚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原来是换了一套衣服的霍永安从楼上下来了,颊边被霍时宜伤过的痕迹被勉强遮住,依稀还能辨别!
“妈,我们快去吧……不然……”霍永安同样看到梁晨曦与霍靳言,声音戛然而止。
“大哥……大嫂……”她闪烁不安的眼神明显在掩饰着什么。
与此同时霍靳言的手机铃声响起,他转过身走向一旁接起了电话,可还没回应两句,他的脸色却已经明显难看了起来,伴随着他回头时眼神落在霍永安与彭凤娇这对母女的动作,梁晨曦警觉起来。
挂断电话,霍靳言沉默的走回来。
“霍时宜呢?”连名带姓叫着她名字时,已经能够代表霍靳言此时的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