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后,皇帝将顾轻衍单独叫去了书房。
来到南书房,皇帝盯着顾轻衍,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怀安啊,朕着实没想到啊。”
没想到你能为安家那小丫头,做到如此地步,在皇宫里与他周旋最终公然相对。丝毫不顾忌顾家不插手不干涉的立身之道立根之本了。
顾轻衍微笑,坦然地看着皇帝,“陛下,最初,是您一力促成的婚约。安爷爷不太乐意,我爷爷也勉为其难,但最后依了您。”
不止是老南阳王不太乐意,不止是顾老爷子勉为其难,而是老南阳王回南阳后对安华锦连提都没敢提,一直瞒着她,直到瞒不住了,才告诉她。而顾老爷子知道宫里的事情瞒不住他,哪怕瞒得了一时,也满不了几日,就会被他知晓,索性回府后便对他坦诚了,他气的一个月没理顾老爷子。
彼时,八年前,那是一桩谁也不愿的婚约,强硬地连接到了一起。
八年后,这根丝线成茧,已束缚住了他,那便由不得陛下说不成了。
皇帝一噎,顿时哽住。
过了片刻,皇帝感慨地叹了口气,“朕早就该看出来,你待她超乎寻常,十分不同,已是上了心,朕却以为,你是顾老培养的继承人,总该为顾家着想,但朕却没想到,是朕想错了,你虽是顾家人,却与顾家人都不同,你对顾家的基业,没那么看重。”
顾轻衍浅笑,“根基家业,传不了千秋万代,臣看的开。”
皇帝意外了一下,倒是笑了,“看来顾老选错了继承人啊。”
“大约是吧。”
“但是顾家离不开你,那小丫头的性子,朕也算是看透了,她放不下南阳的一切,也不会对南阳军放手,所以,十有八九,是不乐意嫁来京城做你顾家妇的,朕给你们取消了婚约,也算是给了你一个选择。”皇帝看着顾轻衍,“怀安,你要非她不娶的话,是你放弃顾家,还是她最终顺从你放下南阳的一切嫁来京城?”
顾轻衍淡声道,“一切顺其自然。”
皇帝笑,这时,他倒是有了一双不浑浊的眼睛,“男儿大丈夫,何患无妻?女人而已,何必困于一人?怀安,若是你离开顾家,顾家的几百年基业,也许很快就成一盘散沙,天下将来再也不会有人人提到顾家而难望其项背了。朕劝你,不如快刀斩乱麻,择一大家贵女,温婉贤淑,与你琴瑟和鸣,不必去做两难选择,才是追求之道。而你,这朝堂上,以你的才华,为天下百姓造福,当有一番大作为流芳百世才是,怎能困于心间私情那尺寸之地,而无所长进?泯于历史长河?”
顾轻衍目光清澈,“陛下爱臣之心,一片肺腑,臣甚是感动,奈何,臣不争气,怕是要枉费陛下一番苦心了。”
“你还年轻,凡事莫急做决定。一念之间,便是执手一生,一念之间,也可以背道而驰。”皇帝拍了拍顾轻衍肩膀,语重心长。
顾轻衍笑笑,不再多言。
这一日,君臣闲话了半个时辰,很是和睦。
半个时辰后,顾轻衍出了南书房,伸手轻轻弹了弹肩膀处的褶皱,漫步出了皇宫。
他还未走出宫门,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顾大人,请留步!”
顾轻衍回头,只见是三公主楚希芸。
楚希芸似乎急急赶来,气喘吁吁,来到顾轻衍面前,与他隔着三尺的距离停住脚步,对他说,“顾大人,你是不是时常与我表姐通信,我在宫中,与她通信不便,你能不能帮我捎带一封信给她?”
顾轻衍颔首,“好。”
楚希芸从袖中拿出信笺,是两封,递给顾轻衍,压低声音说,“一封是我所写,一封是母后所写,拜托顾大人了。”
顾轻衍伸手接过,“我今日便派人给她送去。”
楚希芸点点头,道了谢,转身折了回去。
顾轻衍揣着两封信,出了皇宫,吩咐青墨,派人立即送去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