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才初初意识到,自己长得很漂亮,这种漂亮,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帮助,甚至会招致灾难,那一段时间她陷入了强烈的自弃,更加发奋去读书,再也不愿意被人收养。
她也明白了,园长的丈夫,偶尔来孤儿院探望时,盯着她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后来她拼命考入了初中,办理住宿后,她通过学校拿到了一位好心人给她的助学补助,那一刻她的泪水,流了下来……
然而她却不知道,那只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初高中六年,本该是一个学生遨游在知识的海洋,最快乐,最没有世俗烦恼的六年,她却过得像是地狱一般,那段时光她根本不想回忆。
那个好心人也一直没有中断资助,而就在她考上大学,这个月,他的资助忽然宣布停止了。
她一直十分感激那位善良慈悲的先生或是女士,祂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感受过的温暖,她想过等到自己成材了,就走到祂亲口将这么多年的感激告诉祂,为祂磕头。而就在收到停止资助消息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全世界的抛弃与绝望,在一年年的苦难里,那每个月的到账信息,是她黑暗中唯一的一道光,她昨夜在被子里哭了一通,现在在会场背书,脑子都昏昏沉沉的,眼睛很酸。
忽然会场嘈杂的声音停下了,她听到了一道清越的嗓音从扩音器传出,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车上的那个男人!
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她,随意说了几句话便离场了。
会场跟着散开,哗然中鱼贯而出。
春晓是最后一个走的,她的脚崴了,最近不光没法打工,连走路都是问题。
就在她离开教室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是刚刚那道声音,离开了扩音器,清雅中带着淡淡的磁性,十分好听,她回过头,接着又仰起头。
他很高,气质也很高贵,属于她永远也无法接触到的层次。
他说:“我看到你一直在看书?因为即将考试了吗?也许我可以帮助你……我刚刚成为了这所学校的客座教授,希望有位同学能够帮助我熟悉并开展工作,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春晓沉默地抿了抿唇,最后轻声道:“我叫春晓。春眠不觉晓的春晓。”
和她同一个孤儿院的,同样春天进来的孩子,还有叫咏春,春旺,春草,春花,春狗……
她不怎么喜欢谈到自己的名字,这只是个显露她出生,冷冰冰的代号。
男人微微一笑,雍容清贵,“春晓儿你好。”
她愣了愣。
后来,这个男人就成了她的补习老师,他只是客座教授,在学校出现的次数很少,但是春晓每当考试前想要求助他,总是有求必应,也是因为有他的辅导,春晓大学期间课业一直是第一名。
全国一流大学的奖学金很丰厚,她第一次尝到了金钱的魅力,她再也不用冒雨去打工,为了节省车钱和时间在大街上狂奔,在别人怜悯的视线里,抱着自己破书包,躲在公交车最角落,担心弄脏了别人的衣服,或是被一些不好意思的手碰到。
春晓大学四年过得很快乐,她都要忘了自己还有那些丑陋狼狈的过往。
而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
电梯门清脆的丁零一声打开了,春晓握着自己的背包,强自镇定地走了进去。
侍者尊敬地带领她往深处走去。
环境精致干净,绿植和装饰物都彰显了高级的审美,春晓不好意思多看,便垂着头,跟着前面衣冠讲究的侍者身后。
即便这座咖啡馆的设计十分注重隐私,但是一路走来,春晓还是敏锐的发现,这里似乎被人包场了,一个人也没有。
直到看到了一个高大贵挺,气场强大的背影,春晓停下了脚步,侍者走到桌前轻声说了一句,离开了。
那个男人回过头,依旧是俊美得令人无法呼吸的面庞,暗色的唐装扣到最上面一粒扣子,墨黑的发丝略长,气质从容,可是春晓知道,在将那发丝梳上去后,这个男人的锋芒有多慑人。而现在他像是懒洋洋收起了爪子的雄狮。
叫了他四年老师,可是她却从未了解过他。
见到春晓,那双略显冷淡的暗色眸子浮起笑意,男人温文道:“过来。”
(这个世界,才是春晓的世界,是她顶风冒雪踽踽独行成长的世界。她的感情都埋葬在这个世界,所有的赤诚也都给了她所感激的给她带来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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