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在行宫大发雷霆之事由杨广安插的眼线悉数送回杨广行馆。
其时萧夜心正照顾杨广喝药,听了回报,她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直看着杨广。
杨广直接将药碗从萧夜心手中夺来,仰头把剩下的半碗苦口良药一饮而尽,道:“今日这药怎变甜了?”
萧夜心为杨广拭去嘴角药渍,道:“是殿下遇见了喜事才觉得药都不苦了吧。”
杨广不置可否,只浅笑看着萧夜心,又听妻子问他道:“殿下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杨广捉住萧夜心的手,脸颊贴在她掌心来回轻蹭,极为留恋的模样,口中却说着这番表情行为全然无关的话语,道:“封禅之事由我提起,如今却落到太子手中。他既贪功,我怎能让他遂愿?”
“如果是封禅大典出了事,只怕殿下也脱不了干系。”萧夜心主动去抚摸杨广的脸,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此时并不能缓解她内心的忧虑,因此她顾虑重重道,“殿下行事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让我担心。”
杨广将萧夜心的手置在唇边,盯着看了好一会热,亲了请她的手背,颇为自得道,“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件还得办得快,不能拖延。”
“为防太子下毒手,我已命人将当夜和殿下一起的那人保护起来。殿下这招苦肉计没有事先支会我,当真是惊心动魄。”萧夜心愁眉不展,看着气定神闲的杨广,她始终心有困惑,便追问道,“殿下究竟要做什么?”
不等杨广作答,便又有侍从前来禀告,说是举行封禅大典祭坛着了火。
“什么?”萧夜心惊道。
杨广不紧不慢地下了床,道:“过去看看。”
杨广和萧夜心赶到祭坛时,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杨勇正在主持灭火事宜,现场可谓一片混乱。
从听见祭坛失火的那一刻起,萧夜心就感叹杨广这次行事不止是大胆简直称得上匪夷所思。他烧得不光是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人的辛苦,还是杨坚对自己一生功业的旌表,是整个大隋帝国的威严,也是他将来的前程和在朝堂中沉浮的命。
萧夜心内心的忧虑如同那冲天的大火一般无法熄灭,火光照着她神情紧绷的面容,将她和杨广站在一起的身影在地上刻了清晰的影子。
“殿下,你确定这把火,不会烧入晋王府么?”萧夜心说得缓慢,沉重的语调真是她内心复杂情绪的表现,她此时抓着杨广的手有些发颤。
杨广按住萧夜心冰凉的手,在彻骨的寒风中不顾她身上的寒气,将她拉近自己的斗篷中,望着冲向天际的火舌,道:“能进晋王府的,最多只是些火星子。在此之前,太子府已经被烧成灰了。”
萧夜心从不怀疑杨广的决断,只是这场火就如同杨广中毒的消息那样,来得太突然,在猝不及防之下,她能给的只是最本能的反应。
她此时才明白,那些她以为的和杨广心意相通的时光,不过是杨广愿意将自己的心事透露给她知道罢了。一旦杨广决定隐瞒,她就猜不到自己的丈夫究竟要做些什么,而她对这些事的反应也都是杨广早就预料到的,利于他继续部署计划的一部步骤罢了。
“二弟?”杨勇见站在一旁的杨广夫妇,即刻上前道,“你们怎么来了?”
“出了这种事,孤怎么还能在行馆待得住?”杨广神情急切地望着祭坛的大火,问道,“可还能补救?”
杨勇回头望了一眼那烧得肆无忌惮的大火,恨恨道:“能将大火扑灭已经不易,要重建祭坛只怕时间不够。”
“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即刻写道折子送回大兴告知父皇吧。”杨广道。
杨广中毒未能在最近参与到督办事务中,而恰好就是今夜祭坛着了火,如果真要追究责任,杨广便能置身事外,而杨勇为在杨坚面前表功,近来凡事亲力亲为,今夜出了这样的事故,他责无旁贷。
祭天是杨坚极为看重之事,这道折子只要送到大兴,中朝一旦怪罪下来,罪责必重,而杨勇也必然在首罪之列,于他本就不甚稳固的太子之位而言,无疑是不小的打击。
封禅祭坛失火一事不可能隐瞒,如杨广所言折子是必定要写的,但如何将罪责推脱出去,将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像降到最低,是杨勇如今要处理的当务之急。
杨勇从未觉得写一道奏折会如此费心劳力,既要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又要平息杨坚的怒火,最重要的事,若能将起火的缘由牵扯到杨广身上就再好不过。
正在苦思冥想的杨勇直到后半夜都没能完成这份将要送回大兴的公文,他思考着如果再借“天意”去构陷杨广是否能够为自己洗清罪责,并且利用杨坚的盛怒给杨广一次沉重的打击,让那个野心勃勃的晋王失去与自己抗衡的能力。
在心里编写完一套说辞的杨勇正准备落笔,却听见了房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此时行馆中的夜,静得令人不安,而这快速靠近的脚步声同样激起了杨勇内心的焦虑。他甚至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笔便引颈去看,很快便发现了窗纸上一闪而过的身影。
叩门声响起时,杨勇几乎丢了手里的笔。他本想自己去开门,却觉得不合礼法,便道:“进来。”
侍从满面惊恐地入内,脚下一时不稳直接一个趔趄扑倒在杨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