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刻,苏阮突然意识到了那横在陆朝宗和她之间的深沟巨壑。
说到底,不是这人配不上她,而是她配不上他。
世人称陆朝宗为奸雄,他是注定为天下而生的男人,与天下比起来,苏阮突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陆朝宗弃马,拎着苏阮和小皇帝上了马车。
刑修炜穿着平常山野村夫的短汗衫坐在车辕后面,慢悠悠的赶起了马,与惊惶上山救火的村民背道而驰。
苏阮惊魂未定的抱着怀里的小皇帝坐在马车里,大口喘着气,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吃茶。”给苏阮推了一碗茶水,陆朝宗一副慵懒模样的靠在马车壁上,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陆朝宗。
苏阮恍觉,那在茅草屋内的几日就如黄粱一梦,镜中花月般可见不可触。
小皇帝捧着茶碗“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然后扯着苏阮的袖子道:“奶娘,我们要去哪里呀?”
“回宋陵城。”苏阮回神,声音有些哑。
“哦。”小皇帝点了点小脑袋,然后神色沮丧道:“朕不想回去。”
“皇上为什么不想回去?”苏阮低头与小皇帝说话,转移注意力。
“朕回去,就见不到奶娘了。”
“这……”苏阮的面上显出几分犹豫神色,靠在一旁的陆朝宗却是突然道:“不日,便可日日相见。”
“真的吗?是奶娘要跟皇叔成亲了吗?”小皇帝人小,懂得却多,她拍着手,神色兴奋道:“朕要跟奶娘和皇叔一起钻洞洞。”
“钻洞洞?”听到小皇帝的话,苏阮奇怪道:“钻什么洞?”
小皇帝歪着小脑袋回答不上来,只说是听到那些小宫娥说的。
陆朝宗低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捻着手里的茶碗,眸色晦暗,语气低哑,“洞房。”
苏阮一愣,面色瞬时煞红。
“对对,要跟奶娘和皇叔一起钻洞房。”小皇帝奶声奶气的附和道。
苏阮用力的扯着自己的宽袖,不知人事的她对于洞房二字有些羞耻,而且再加上这两个字是陆朝宗提出来的,所以苏阮更觉面颊烧红。
“你可不能钻。”陆朝宗嫌弃的看了一眼小皇帝,突觉如若不是有这小东西在,刚才那胆小如鼠的小家雀抱得人,怕不就是他了吧?
想到这里,陆朝宗下意识的将目光盯在了苏阮的身上。
与头次相见时,这小东西的身段愈发窈窕勾人,即便穿着素衣宽衫,却依旧掩不住那一身的媚气,举手投足间酥香软骨,天生尤物。
饮下一口茶,陆朝宗觉得心口有些烧火,怕是这几日肉吃的多了,受不得刺激。
想罢,他将目光从苏阮的身上移开,难得好心情的给小皇帝捻了块糕食。
小皇帝欢喜的捧过,然后缩在苏阮的怀里吃,那细细碎碎的落屑掉在苏阮的裙裾上,就像是落下的飞絮。
苏阮伸手捻掉那些碎屑,面颊依旧红的厉害,戴着两只玉兔耳坠的白玉小耳也烧的通红。
陆朝宗半阖上了眼,靠在马车壁上小憩,整个人完全没有被人追杀的窘迫和狼狈,反倒只是像个出行踏青,尝试山涧野林之乐的贵公子。
苏阮抚着怀里的小皇帝,用绣帕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糕饼碎屑。
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宋陵城,厉蕴贺一身戎装的带领着一群锦衣卫立在城门口相迎,街道两旁已然肃清,并无百姓一人,街道正中是一连串被缚双手,身戴枷锁的人。
那些人中,男女老少皆有,身形狼狈的被迫站成一条,长长看去,几乎看不到尾。
陆朝宗踩着马凳下马,一身常服的他姿态从容,面色冷峻,犹如帝王。
苏阮抱着小皇帝坐在马车里,透过身旁的窗绡,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看去。
“王爷,国舅府家一共五百零三口人,皆在此。”
厉蕴贺拱手,未敷白.粉的面容清俊却不羸弱,撑在一身戎装内,尤其气势十足,与平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嗯。”陆朝宗低应一声,一双厉眸缓慢扫过那些正跪在地上哭天抹地的阴家人。
原先爬的有多高,现在摔得就有多惨。
“陆朝宗,你这个奸贼,不得好死!”戴着厚重枷锁的国舅从里头冲出来,面如枯槁,身形狼狈。
若不是此奸人诈死,他哪里会得意忘形的不顾妹妹劝阻,被抓住把柄。
陆朝宗站在原处,连衣角都未动,身旁的厉蕴贺就一脚将那国舅踹倒在地。
“陆朝宗,你这个奸贼!”国舅不死心,依旧梗着脖子在怒骂陆朝宗,似乎真是那为国为民的大忠臣不畏强权,在怒斥天下间人人喊打喊杀的大奸贼。
陆朝宗垂眸看向面前的国舅,嘴角轻勾扯出一抹讽刺笑意。
“多日不见,国舅怎生如此狼狈?”
居高临下,语气嚣张跋扈,是陆朝宗惯有的行事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