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梧桐簌簌地落。yg组合因公事,去伦敦巡演。两人都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头套着格子灰的呢大衣,戴着英伦风十足的画家帽,远远看,像极了一对漂亮的双胞胎,他们手牵着手并排走在伦敦的街道上。

他们经过了一扇玻璃橱窗。耿舟趴在那儿,盯着躺在毛毯里睡觉的一只拉布拉多目不转睛。这只拉布拉多被养得很好,毛色油亮,体型健硕,是个成年的公狗,还特别反差萌地在脑袋上扎了一个粉嫩嫩的蝴蝶结。

耿舟向来爱狗。小时候在乡下养过土狗,后来长大了考去了城里的学校,便只能和家里的狗分离,聚少离多,那只从小陪他长得的小狗长成了大狗,也变得和他不再熟悉,甚至不怎么认识他。每次耿舟一回老家,它都叫得厉害,咬着耿舟的裤脚不放他进门。

后来土狗老死了,耿舟也没再养过狗。

他成为了有名的艺人,每天忙得脚都沾不着地,再也没起过养狗的念头。可当耿舟在异国他乡,看到这条拉布拉多之后,他的眼睛就没从人家的橱窗上离开过。

叶知荫为了耿舟进去问了店主人,店主人却说这条狗被别人订了,转手不了。

耿舟虽然有点失望,但这毕竟只是件小事,是生活中的一个插曲,过去就过去了。组合巡演结束,回国的一个月后,正是耿舟的生日。

叶知荫送给了他一个生日礼物。

正是那条说什么也买不来的拉布拉多。

耿舟惊喜得不行,不停地询问叶知荫是怎么办到的,叶知荫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他这段日子联系了狗主人的事情。半年后,他通过助理之口,才隐隐有点了解,叶知荫是怎么死缠烂打才把人说服,又千里迢迢把狗空运过来的。

他当时只觉得感动,没想到重活一世,耿舟更了解了许多当年并不知道的实情。

比如。

叶知荫并不喜欢狗。他是为了耿舟才忍下来了。

耿舟先询问了叶知荫不喜欢狗的原因,叶知荫敷衍地描述了一番小时候被狗咬过的糗事,齿缝间的羞恼并不作假。

叶知荫帮耿舟推着购物车,耿舟站在后头一愣一愣的。

前头那位少爷不耐烦地往后,催促耿舟上前。耿舟跑上去,微微喘着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叶知荫:“说。”

耿舟有点不大好意思:“你会和好兄弟一起手牵手逛马路吗?”

“……”叶知荫不明白耿舟这脑子里装了都是什么,浆糊吗?

“不会。”叶知荫的回答干脆又毫无犹豫。

“为什么?”耿舟好奇地问。

“什么为什么。”叶知荫推了下耿舟凑过来的脑袋,他闻着青年清爽的洗发露味,有点心烦意乱,“同性恋才喜欢和男人牵手吧,我又不是同性恋。”

第二十五章 白感动

这话是什么意思?耿舟还想继续追问,叶知荫却碰见了近期内他最不想碰见的人。

某位无业游民,畏手畏脚地推着购物车在生活区这块乱晃,经历这一出,他也算是出了名了。赵大华怕有人认出他后追着打,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头到脚不露出一寸皮肤,比起叶知荫的装束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佝偻蜷缩着身体,刻意压低自己的身高,肩上挎着一个硕大的蛇皮袋,看起来竟有点像刚进城的农村大汉,夸张又狼狈,全然没有当初“谁能比我更得志”的劲头,和耀武扬威、看不起人的气势。

耿舟不由感慨,真是风水轮乱转。前一秒万人恭维,后一秒就众人唾弃。

赵大华没想过会在这种亲民的公众场合遇到叶知荫,他记忆里的叶大少爷,可不是会闲得陪人来购置生活用品的男人,更何况,他陪伴的人竟是耿舟。

这俩人这么要好了?

赵大华虽有疑惑,如今却是自身也难保,这关节下叶知荫就是他的仇家,他躲也来不及,怎么可能上赶着询问仇家的私人生活。他匆匆低下头,把墨镜往脸上推了一推,把外套裹得更密不透风一些,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修罗场。

叶知荫哪里是好骗的。

他上前三两步,一下子就转到了赵大华的前头,冷漠地用手把前助理的购物车往后抵了一下,制止了赵大华想要逃跑的企图。

赵大华瑟瑟缩缩地抬头,语气里透着股了可怜劲儿:“……叶哥。”

叶知荫冷嗤了一声,心道这赵大华真没眼色,他的确挺吃某些人装白莲卖小可怜人设这套的,但某些人里可不包括赵大华。

耿舟作为某些人范畴内唯一一位,毫无自觉,津津有味地看着好戏。

赵大华快趴到地底下了,苦苦哀求道:“叶哥,你就放我走吧。我承认是对不起你,可我也没办法啊,你就为了一个耿舟这样的人辞退我,害我过不下去……”

叶知荫没告诉过耿舟,辞退赵大华的真实原因,他只说这位助理犯了点小错,留不了了。耿舟清楚赵大华经常仗势欺人,因公徇私,就没追问叶知荫具体原因。

听赵大华的意思,当初叶知荫会辞退赵大华,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耿舟出现了一丝迷茫,他愣愣地看了眼叶知荫,想要从他的表情上找出真正的答案。叶知荫被盯得红了耳朵,僵硬地干咳了两下,极其生硬地把侧脸偏向前助理方向,把话题转移到正途上。

叶知荫眉眼冷淡,“你这段日子过得好吗?”

赵大华苦笑,他扯着身上破破烂烂用来伪装自己的外套:“我父母说我忘恩负义,嫌我丢脸,有家不能回,出了这事儿后,也没别的公司想要聘请我,生活入不敷出。出门必须乔装打扮,被认出来就被指指点点,过得就像个过街老鼠似的。你……觉得我过得好吗?”

这段说得凄苦,赵大华的确仍存着博取叶知荫同情心的意思,但说着说着他入了戏,回想起这段日子的艰苦,忍不住抹了一把脸。

“既然你过得这么苦……”叶知荫停顿了一下。

赵大华抬起了头,期期艾艾地看着旧主子,眼眸中闪烁着希望的火光。耿舟看赵大华这副模样不爽,眼不见为净地转过了脸。

叶知荫也笑了:“看你过得那么苦,那我也就放心了。”

赵大华睁大了眼眸,难以置信地瞪着叶知荫。

“别瞪我。”叶知荫懒洋洋地睨着他,这不屑的模样,像足了那道刮花人脸的大反派,“我倒是想问问你了,我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么害我。”

“……我。”赵大华看叶知荫毫无以往的主仆情谊,也豁出去讲了心里话,他阴狠地咬牙切齿,道,“叶知荫,我事事为你操心,待你跟我老祖宗似的,哪点对不起你了?可你又怎么对我的?把我当一条随叫随到的狗?心情好了逗两下,心情不好了就给脸子看。”

这话实在是冤枉叶知荫了。耿舟十分清楚叶知荫此人的脾性,遇见熟人擅长怼几句,要是不熟的、不信任的,他还真有可能客客气气地保持着疏离,不顺眼的就连正眼都懒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