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很爱许立远,许晗是知道的,正如他清楚地知晓,许立远并不爱白梓。
许晗上初一的时候,便知晓了李迢迢的存在,那时候,白梓与许立远常常在家里争吵,根本无暇顾及孩子,六岁的许泽被送往外婆家,而他则在母亲的哭泣与父亲的怒吼中,独自生活。
他曾无意中在街道撞见过,许立远的车里,一个笑得明媚的年轻女子。
白梓远嫁他乡,娘家在c市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许立远吵着要离婚,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偃旗息鼓不再提及了。
白梓加倍地对许立远好,试图挽留住他的爱,不止是她自己,她让许晗要懂事,学习要位列前茅,她试图用一切外界力量去束缚住她的丈夫。
许晗那时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白梓温柔抚摸他的面庞,对他道:“晗晗要乖一点,表现地再好一点,这样爸爸就不会离开我们了。”
许晗知道,这只是白梓欺骗自己的一个谎言,从小到大,他见过很多次,许立远车上不同年龄不同样貌的女人,偏偏白梓佯装看不见,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不愿醒来。
初三上半学期,许晗参加学校组织的比赛,撞见了许立远与一个女人入住一家酒店。
他认得那个女人,许立远之前虽然寻花问柳,但从来没有跟白梓说过离婚,独独的那一回,便是遇到那个女人的时候。
许立远在家呆的时间越来越少,白梓每天守在永远不会响起的电话跟前,以泪洗面,是哪一天呢,是他将竞赛的奖状拿回家的那一天,黑暗的家中,白梓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许晗打开了灯,灯光亮起,白梓木讷地转过头,用空洞的眼神望着他:“你爸爸呢?”
许晗没有回答。
白梓又重复地问,一遍又一遍,她开始崩溃地大哭起来,许晗心中难过,他走上前试图去安慰白梓,然而白梓忽然抬头,一双明眸里充满了痛苦与疯狂:“你爸爸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一定是你不乖,你不够优秀,为什么你要把你爸爸逼走,为什么?”
白梓用尽全力去握住许晗的胳膊,看着这张与许立远五分相同的面容,忽然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许晗的鼻血瞬间便流了下来,而等白梓回过神后,她抱着许晗失声痛哭。
那一段时间,许晗上学的时候,总穿着长衣长袖,面无表情,似乎不再会笑。
直到有一天,女同桌无意间瞧见他胳膊上青紫的伤痕,吓得大叫一声,他冷冷地看过去,同桌便死死捂住嘴巴,只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永无止境的暴力,是白梓宣泄被丈夫抛弃的痛苦,宣泄的对象……是许晗。
白梓打他越来越狠,用手,用脚,用高跟鞋的鞋跟,到最后发展到随手拿来任何家里的一件东西,就直接打在许晗的身上,但她每次清醒过来之后,又会抱着他痛哭。
这样反反复复的精神与肉体的折磨,让许晗变得麻木冷血。
许晗忍受着身体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直到一次,白梓拿着桌上的笔,想要刺进许晗的左眼,在那一刻,许晗伸手去推白梓,尖锐的笔尖刺在他左眼下方,差一点点,便刺了进去。
鲜血从那儿流出,划过他的面容,后来那儿的疼痛好了,却留下泪痣一样的伤疤。
白梓疯了,她因长期家暴被邻居举报,然后便被诊断出间接性狂躁精神病。
当白梓被强制带到精神病院后,许晗不知自己是否解脱。
许立远开始明目张胆把那个女人带到家里,他给许晗介绍,那个女人叫李迢迢,他甚至让许晗叫李迢迢妈,在许立远看来,十三岁的孩子,似乎可以被愚弄,被戏谑,被欺骗,被强迫。
李迢迢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长着一张清纯的脸,她弯下/身子想要摸摸许晗的脸,却被许晗躲开。
李迢迢尴尬地笑了,许立远不满地瞪着许晗,然后对李迢迢解释道:“孩子还小。”
许立远在李迢迢面前的模样,是许晗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与讨好,是从未对白梓说过的温声细语。
许晗的恶心从胃里顶了过来,他张口,忽然干呕起来。
就在那时,他便痛恨起来所谓的爱情。
“你瞧你,把孩子吓到了。”李迢迢嗔了许立远一眼,接着对许晗笑道,“你就叫我阿姨吧。”
她的面容干净,只一双手,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许晗用冷漠的目光望着李迢迢,李迢迢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