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南知府被抄了家,上好的汉白玉都清点出来,最终运往京城去。
蒋慕渊有事儿寻黄印,里外都找不到人,问了一圈,才晓得黄印在屋里吃酒。
他寻过去时,黄印已经微醺了。
黄印酒品不错,吃醉了也不闹,就抱着酒坛子坐在那儿,眼睛直勾勾看着桌面,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吃菜。
蒋慕渊在他对面坐下,又让寒雷送了些小菜过来,也不管黄印反应,自顾自吃了会儿,黄印的酒也就慢慢醒了。
“小公爷……”黄印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蒋慕渊就像没有看出来黄印的不自在似的,自己倒了酒,又给黄印添上,而后执酒与黄印的杯子碰了碰,自个儿仰头喝了。
黄印见状,也抿了一口。
“金培英是今天上路。”蒋慕渊道。
黄印一怔,良久闷声道:“我知道。”
蒋慕渊继续添酒:“没有亲眼看到他砍头,是不是心有遗憾?”
虽说酒半醒了,但黄印的反应还是比平时慢了许多,他认真想了想,道:“没有亲眼看,但却是我亲手抓的,能让他伏法,能查明曹大人的死因,我已经很高兴了。”
蒋慕渊浅浅笑了笑。
黄印沉默着,半晌抬头,道:“若是小公爷,你会如何做?”
换作平日清醒时,黄印是不会这般与蒋慕渊说话的,一个是朝廷官员,一个是皇亲贵胄,如此交心之举,并不妥当。
可黄印这会儿分辨不清那些。
这下子轮到蒋慕渊沉默了。
他默不作声地抿着酒,直到一杯见底,才缓缓开口:“我也会动刀子,一个都不留。”
黄印眨了眨眼睛,渐渐露出几分疑惑来:“我是问,大仇得报了,如果是小公爷,之后要怎么办?”
整整六年,在都察院一步步往上爬,心里存着的只有替曹峰报仇这么一个念头,以至于如今尘埃落定了,黄印自己都不晓得前路在哪儿,又要如何做了……
蒋慕渊讪笑,他被这个半醉的人给问晕乎了,以至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答非所问了。
至于这个新问题……
蒋慕渊放下酒盏,沉声道:“这几日,去给曹大人上柱香吧,与其让其他人照看,不如自己去看看曹大人的双亲。”
说完这句话,蒋慕渊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黄印的肩膀,走出了屋子。
在带上门的时候,蒋慕渊听见了黄印回答的“好”字,而之后那压抑的哭声被挡在了门内,外头再也听不见了。
三月的晚风已经有了暖意,吹散了身上的酒气。
蒋慕渊背手站在院子里,看着树上新冒出来的点点浅绿嫩芽,徐徐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