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如何做,她都应该认真听一听蒋慕渊的想法。
蒋慕渊不在京中,她也可以问听风,问袁二,而不是自个儿拿所有主意。
顾云锦深吸了一口气,斟酌着用词。
她固然能够嘴上乖巧应下,回头阳奉阴违,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北地,蒋慕渊愣是不回来,这也怪不到她头上。
不过,犹豫再三,顾云锦还是换了种说法:“皇太后,您知道的,我十岁那年随继母进京。
我母亲病故的时候,我就四五岁,小孩子完全不懂事,和我继母处不拢,她怎么讨好我,我都讨厌她。
可我还是随她进京了,倒不是我听话,我若真不想走,硬要留在北地,我祖母也至于把我赶出将军府睡城墙脚下去。
我就是不喜欢边城,觉得民风粗鲁,顾家又是将门,不比书香人家精致温和。
进京之后,收获颇多,虽然我现在与我继母娘家也有纷争,但在徐家的几年,还是学了不少东西的。
书画女红琴棋,能有几样拿得上台面,也是徐家两个姐姐与请的女先生的指点。
年纪长了,书也读了些,人也明白不少,这两年是从心底里生出了身为顾家女儿的骄傲。
这次回去,城破人亡,遇到了很多兵士、逃难的百姓、裕门下不知何时会迎来大胜的商人,从稚子到老翁,男男女女的,这让我触动极多。
姑娘家,心思再多,在为国为民一事上,路都很窄,哪怕很多人有心,都投报无门。
但我们顾家不同,女子亦能战,能靠手里的力量来替边关百姓做些事儿。
因为镇北将军的名号,顾家女在自己努力的同时,也能为边关其他女子们的表率,她们若想从戎,不用提花木兰、穆桂英,只要说顾家姑娘如何、媳妇如何,就够了。
我娘家往后是否强盛,不会改变我宁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也不会改变您对我的喜欢。
但顾家守了北地几十年,北地如今只剩下战后焦土,一切要从头再来,我就想着,我顾家在重建的磨砺之中,也能成为百姓们的表率。”
这番话很长,顾云锦说一句,斟酌一句,说得很慢,但谁也没有打断她。
皇太后亦不出声,只静静听着,待听完了,她才放开了握着顾云锦的手的那只手。
只这个动作,看着皇太后像是不认同,但顾云锦并不忐忑,她敢实话实说,是相信皇太后不会因为她的这些想法而否定她。
皇太后不缺表面上顺从的人,她喜欢的是与她真情实意地谈心的人,喜欢的是寻常人家长辈晚辈之间的亲近。
一如孙恪的坦率,一如蒋慕渊的诚恳。
皇太后调整着坐姿,从靠窗的引枕下取出了小荷包,掏出一颗糖搁在顾云锦的掌心上,目光温和:“你这孩子喜笑,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哀家怪不适应的。来,吃颗糖,嘴里甜滋滋的,心里就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