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靖挑了挑眉。
王琅却是笑了:“大将军,我虽在国子监求学,但京中勋贵子弟数不胜数,以我的身份,亦不可能人人认得,您让我看眼熟的,指不定我一眼看过去就错过了,知道对方名姓,我能告诉您我到底认不认得。”
“你猜得没错,”乔靖咬着牙,语气之中全是怒火,“肃宁伯府的老三,一箭射杀本将军爱将的程晋之,你可认得他?”
王琅的笑容越发深了,笑意却不抵眼底:“认得,蒋慕渊的至交好友,我岂会不认得?大将军且等等,他要是在这儿,我就给您找出来。”
乔靖挥了挥手,示意他看仔细些。
程晋之这个名字,乔靖恨到了骨子里,梁肃是他麾下数一数二的猛将,此番兴兵,还不及建下功绩,梁肃就被程晋之一箭射杀,这怎能让乔靖不恨?
前些日子,斥候回报,说程晋之在霞关一战中失踪,至今没有踪迹,不晓得是摔下山去了还是被俘虏了。
乔靖当然要找他,找出来挫骨扬灰,消心头之狠!
可是,程晋之脸上没有写着字,蜀地上下谁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当日从夷陵撤回来的兵士,也没有哪个能看清塔楼上射箭的程晋之啊。
乔靖试过让俘虏来认,但朝廷这次进攻,兵士是几处抽调拼起来的,底下小兵们要么真不认识,要么不肯就范、胡乱瞎指。
程晋之也许被抓回来了,也许这会儿还有一口气,可认不得就是认不得,乔靖一点办法都没有。
结果出现了个王琅,乔靖也不说信他,总归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再说。
能找出来最好,找不到也就这样了。
王琅依旧不紧不慢地一间一间牢房看过去,时而眯眼,又时而瞪眼,与之前一个样,乔靖也就没有让副将跟上来观察。
他就这么走到了最后,转过身,看向对侧。
这侧有个小窗,漏了些月光,他的视线从或坐或躺的人身上掠过,而后继续往前。
余光中,角落里很久没有任何动静的一人,胸口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起伏,若不是月光下的投影有那么一丁点的变化,王琅都会忽略掉。
那个起伏太小了,王琅发现了,却强忍着没有回过头去确认。
他不能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他不能多给那处一个眼神,不然,叫乔靖瞧出端倪来,也许本着错杀绝不放过的想法,那一间牢房里谁都活不了。
而他自己,也无法再取信乔靖。
因为王琅知道,那个只剩下一口气的,是程晋之。
他依旧如先前一般,看完了所有牢房,回到乔靖跟前,脸不红心不跳,声音平稳:“没有他,程晋之不在这里。”
乔靖骂了声娘,道:“去下一个地方。”
王琅的眼睛重新被蒙了起来,他被推着往外走,迈过门槛时,他重重摔了一跤,手心擦过地面,火辣辣的痛。
乔靖回过头来,看着副将把王琅从地上提起来。
王琅冷着声,与那副将道:“我看不见路,有门槛你就该跟我说一声!”
副将张口要骂,对上乔靖的目光,缩了缩脖子:“大将军,怪这书呆子脚软。”
乔靖没有多言,自顾自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