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方重仁一怔,忽就弯唇笑了出来,散尽了先前的不快之情,横了她一眼道:“怎么反替别人抱打不平起来了……”
“不是吗?太后赐婚,那乃是满城欢举的天作之合,人人艳羡的杨门千金,是宇文家用八抬金鸾花轿喜迎过门的,好端端的大喜之日,身为新郎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振臂伤人无数后,绝然离开。城门之火,央及池鱼,你与族人斗心斗法,却害得人家小姐为此受了无妄之灾,你固然是受了迫,得了恨,人家小姐却是受你之累,被人遗笑一世,我是女子,以心比心,自然觉得那小姐受得委屈不小,真是很可怜……”
她的口气微微有些异样,睇着眼前的人儿,想起了当日在白云山时成王不辞辛劳的寻清莞公主,为的是在中秋节前好教她与宇文家完婚;前几日宇文家的人机关算尽的掳她,应该也是想要让他回京城乖乖成亲去吧!
重仁是宇文棠风,即便他一再否认着这个与生俱来的身份,依旧改变不了他是宇文家嫡长孙的事实。
事实改变不了,所以,他不愿长居中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顶了宇文家这个头衔,他如何能在中原随心所欲,逍遥惬意,一个不察,可能就会受制于人,行自己违心之事。
这时,只要思及他在京城还有一个待嫁他为妻的公主,她的心里便会生出一股子说不出的古怪滋味。
重仁不曾知她心里的念头,只直直的盯着她,且笑,道:“玉清并不曾伤了半分!当年这事被我故意闹得满城风雨,天底下的老幼妇孺好像都有听说过一二,而岳父深藏我的书法,想来对我颇感兴趣,所以,那些个事,你应该有闻听过的些的是不是?”
“听过!那么惊天动地的事,民间可传的沸沸扬扬了,想不听闻也难!”
“既然听说过,你且仔细想想当年这事为何可以不了了之再来下定论吧!”
他说的话大有玄机,且亲切的称杨小姐为“玉清”,好似他与杨玉清是熟识的一般样!
依灵这才撇开了心头的怪味,诧异的垂目另思忖!
也对哦,堂堂顾命大臣何以忍气吞声没有加以发难呢?
当年的毁婚怪案最离奇的就在于此。
宇文棠风笑睨群臣观礼客,将来监督行礼的重重禁卫军打的屁滚尿流后,撇下喜轿如花美眷傲然离去。
杨门受此重辱,虽有忿色,却不曾急怒索责,婚礼依旧进行,而是以宇文二公子宇文棠华代为行礼,勉强收了残局。
可杨府高居庙堂,威风赫赫的,实在没道理这么顺势受屈。
杨玉清心高性直,又如何肯委屈受尽,而无一怨怼之辞?
据说这些年来,杨小姐在宇文家深居简出,很本份的做着她那个没实没宠的侧夫人,一改其刚正不阿的常性,就如同换了一个性子般安守于室。
想到这,她心念一动,叫道:“除非……除非过门的花轿里并非是杨府真小姐?”
她为自己大胆疯狂的假设而汗颜时,却见灯光淡曜里,重仁低笑的走来。
“厉害……”
他赞啧着,倾下身在她滑腻的凝脂落下一个轻吻,拥着她静坐着。
不错,十年前,九月初九的良辰吉日里,进府的花轿里坐的不是杨家的千金杨玉清。
她也顾不得脸红生臊,愕住叫道:“怎么会这样呢!”
信口胡刍竟成事实。
“杨大人何故要送一个假千金过府呢?这本是利益联姻,杨府不可能单方面毁婚的,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