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
少女破音有些刺耳,沈母皱眉, 有些不满她这般大反应“怎么, 难道你觉得你还小还是打算今后都不成亲”
沈摇星将手中捏碎的瓷片甩掉,胡乱在身上抹去茶水, 呛红的脸还未褪色, 见她这般说顺着接下去“对,我就是还小,我不急这个,我不想成亲。”
连说了好几个不, 瞧见沈母脸色愈发黑沉她也毫无畏惧。
“且娘您当时找我回来可是说了,不再逼我成亲之事的”
沈母不紧不慢的将茶杯放到一旁茶案上, 瞥向她道“那是我亲自与你说的我怎不记得了,你可莫要用这些不存在的话搪塞我。”
沈摇星没想到这人竟还耍赖, 这明明就是她让黑白双煞传话给她的现在竟然为了成亲之事连这般脸面都不要了。
沈摇星觉得很憋屈, 手紧紧握作拳头,咬咬牙奋力反抗“您若不承认便叫黑白双煞来, 她们可亲口说了是您说的”
少女气急时双颊会不自觉微微鼓起,这点恐怕她自己都不知晓, 沈母手指有节奏的敲着茶案面, 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想法还是太嫩了。
“哦要不要叫她们来对证,看看她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这番话直接把沈摇星堵住了,虽然平日她们三人玩得要好, 可黑白双煞两人对沈母那是非常敬畏, 沈母在场时她们甚至不敢吭声, 若是这会真叫来了她们定然也不敢站沈摇星这边。
看来这赖是要耍到底了。
既然这样,沈摇星也不跟她兜兜转转,往太师椅上一瘫,周身都散发着抗拒“我不成亲”
“这由不得你。”沈母额角青筋微凸,对少女这般不正经的模样很是不满。
“我不成亲”
少女此刻就像个耍脾气的孩童,就是抓着这四个字,整个人直挺挺的躺在高椅上,就差滚地抗议了。
沈母面色愈发沉了,这坐没坐姿站没站姿的模样极大挑战了她的耐性,在看到少女单脚踩到椅子时,手猛地往桌上一拍,厉喝“坐好”
原本正叨念着“我不成亲”的沈摇星被突然的厉声吓得一颤,差些没抓稳扶手摔下椅,她嘴巴抖啊抖,最后撅了起来,瞄了眼暴怒的人,默默坐正身子。
沈母深吸了口气,试图与她好好说话“你可知那殷公子是京城多少名门贵女所求而不得之人,家世宏厚,模样生得也好,现下你还与他相识,若能将他娶进门,对我们家族来说便是一大帮助。”
见少女面色没有松懈,沈母又道“等日后若你能遇到你心爱之人,只要不是身份太过低贱,我都许你纳入府中,可好”
沈摇星听得眉头紧锁,觉得沈母说这番话挺渣的“娘,您怎能说这般的话,您是想让我娶他这个人还是说只是想要人家手中的财势”
“有何不同。”
“啧”沈摇星被这渣话弄得无语,并且觉得很不现实“娘您就别想了,您也说了,多少名门贵女都求之不得,人又怎么可能瞧得上我,您还是放弃吧。”
那殷公子给她的感觉尤为的熟悉,她很不喜欢那种感觉,别说成亲了,瞧见都想绕路躲远远的。
“这个你同我去了便知晓。”
毕竟是经历过情场的,沈母多少能看出来点,那殷公子连圣上的旨意都敢推拒,却来参加府上这小宴会,还给自己女儿送礼,这其中的意思难保不叫人多想。
“我不去”沈摇星从椅子上站起身,扬起下巴,说得义正严词“被拒绝了岂不丢脸,不去”
沈母皱眉“多少人被拒了也就那般,再说,你哪还有什么脸可丢的”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她本身就不要脸面吗,真是亲娘啊
沈摇星的脸臭极了,却见沈母根本没有理会她,继续给她安排道“等过两日我们便过去提亲,你到时记得准备准备,绝不能这般吊儿郎当模样,成何体统。”
沈母决定的事向来没人能改变,沈摇星没再说话,默默一人回到了院子。
刚进了卧房她忙关上门,包袱布往床上一甩,胡乱卷了几件衣裳裹起来,打算天一黑就离开。
只可惜姜还是老的辣,知晓她不会这般轻易妥协,在沈摇星回院子的同时,沈母就派了好几个人过去监守,里一层外一层,别说人了,只怕一只苍蝇都难飞出去。
沈摇星试过不同方法,甚至与清淑交换衣裳都毫无用处,那些守卫一个个火眼精金,只是头发短那么半寸她们都能瞧出来。
她绝望了,看来沈母这次是铁了心要她成亲。
沈摇星整个人瘫在贵妃软塌上,双目无神的望着窗外,即便外面有人敲门都没能激起她的反应。
“昭昭”是宋斯年的声音。
少女闷闷地在软塌上翻了个身,没有应声。
紧接着便是房门推开的声音,宋斯年静静地凝着少女的背影,转身将房门轻轻掩上。
男子一步步走至她身后,缓缓坐到了软塌边,不知在想什么,他久久没出声,盯着少女的目光却愈发迫人。
终还是沈摇星按耐不住,微微扭头瞥向来人“大哥你有事吗”
宋斯年在少女看来时垂下了眸,掩去眼中嗜人的爱意,手指抿起她落在软塌上的黑发,声音很轻“难道没甚事就不能来找昭昭了吗”
“那倒不是”沈摇星重新将脸转回去,任由他把玩自己的头发。
在少女看不到的角度,宋斯年执起一缕黑发,微微倾身,放在鼻尖轻嗅,只是片刻便离开,眸中暗光涌动,声线低迷,似怀念般轻叹。
“小时候昭昭从来不会过问大哥为何会来呢,昭昭怕大哥害怕,怕大哥被府中的下人欺负,总是与大哥寸步不离”
沈摇星微微侧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
宋斯年眸光柔和的可怕,抬手在少女耳后一指的距离,虚虚轻抚“昭昭可还记得小时候与大哥许下的承诺永远不离开大哥,永远护着大哥。”
男子声音轻柔,可沈摇星听得愈发不对劲,她扭头想看过去,却被他手指抵住了脸,脸上的肉被戳得变形“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提起那么久的事儿”
那时他们也就才几岁,他不说沈摇星都快忘了。
宋斯年刚进府那会府中的下人不待见他,毕竟不是沈母亲生的,那些人也就做做表面功夫,背地里辱骂都算好的了,还时不时欺负他,关键那会的宋斯年还是个整日闷不吭声的小不点,被人欺负也不晓得告状,若不是沈摇星瞧见,都不知道得被欺负成什么样。
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便很好,宋斯年那时候可粘人了,恨不得变成一块年糕,她往哪他就往哪,寸步不离。
有段时间沈摇星被粘烦了就忍不住骂他,这人也不说话,就闷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毕竟是个孩子,沈摇星瞧着可怜就心软了,哄了好一会才没再哭。
指下细嫩的皮肤惹得宋斯年一阵心悸,白净的脸上浮起丝丝红晕,他抿了抿唇,视线不自觉落在少女白皙的颈上,只觉周身麻意愈甚。
“娘亲可是要你去提亲”宋斯年忍下心悸,问出了最在意的事。
沈摇星嘴被挤压的嘟起,闻言,模糊不清道“你们都知晓了”
“嗯。”
“也不知娘是怎么想的,她连那人底细都没有摸得一清二楚,就叫我去提亲。”沈摇星往塌里面挪了挪,避开男子的手指。
宋斯年眸色微暗,将手收回,指尖互相交叠摩挲“难道摸清了底细,昭昭便是愿意与那人成亲”
“当然不愿”沈摇星条件反射的回答,如果可以,她宁愿单身一辈子。
一想到明天就要去提什么亲,她整个人都丧了。
宋斯年没再说话,瞳孔闪过诡异暗芒,薄唇渐渐抿紧。
次日一早,沈摇星还没睡醒模糊间瞧见自己床边坐着个人,在瞧清那轮廓时猛然惊醒,吓得瞌睡虫一下便跑个精光。
“醒了”沈母淡淡道。
“娘嘞您跑我房里头干嘛”这大早上瞧见这张脸也忒吓人了。
“怎么,我这个做娘的还不能进你的卧房又不是什么闺阁男子。”
沈母对她的一惊一乍很是不满,站起身将手里的衣裳丢过去,“快些换好衣裳,等会便去殷府。”
被衣裳盖住头的沈摇星僵硬了一瞬,扯下头上的布料,一脸痛苦“真要去啊要不等挑个黄道吉日再去罢”
好歹再拖个几日,或许她就能想办法逃出去。
沈母双手背在身后,冷肃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殷府离沈府有段距离,京城也不小,坐马车都要两刻钟才到。殷府府邸比她们家都气派,一路随着奴仆绕了好段路才到男子所待的地方。
这儿的设计风格十分独特,四周围都设了宽沟,宽沟内水质清澈,布置了矮状的假山瀑布,清澈见底的水中能瞧见好几种颜色的小鱼,中间位置只有一条小拱桥可进。
瀑布洒下的水犹如白雾,男子身着一件浅色衣裳坐于水流中间的露天亭,宽松的衣摆在地上铺开,一头青丝未作丝毫束缚,随意垂落,低垂的眉眼矜贵安静,似在研究面前那张黑夹红如琥珀材质的七弦琴。
哪怕穿着简单也丝毫不减周身贵气,反而在朦胧白雾中宛若置身云端的谪仙。
连沈摇星都不得不承认,这会的殷公子比前两次见到的都顺眼些,应是少了几分傲气与压迫,多了分随意。
家奴走过去离男子一步之遥的地方弯腰说了句什么,原本注意力在琴上的人掀眸,往她们这边看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淡淡扫过,再次落到琴上,薄唇微动。
家奴得令之后,小步离开露天亭往她们这边走来,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我家公子请二位过去。”
沈母神态自若,闻言颌首,瞥了眼身后满脸不情愿的女儿,示意她跟上。
沈摇星撇嘴,手上捧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礼品盒,直到沈母走远后她才磨磨蹭蹭跟上去,走过犹如白玉雕出的小拱桥,两人来到了男子面前。
这殷公子好似未察觉两人,头都不曾抬一下。
沈母眉头微蹙,心下有些不愉,好歹她也是朝廷命官,手握权势,还不曾被人这般无视过,这般聪慧多才的男子有些傲气实属正常,只是太过傲气就容易惹人不快了。
想起自己此番来的目的,沈母平复了心情,终是先开了口“殷公子,本官此番携小女来想见见殷家二老,不知他们可曾在府”
方才问那奴才叫见殷家二老他也不吭声,带着她们就过来这儿,在沈母看来,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男子再本事也不能自我做主。
殷公子拨动琴弦的手指依旧,丝质宽袖铺在琴上,闻言,脸上不见波动,声线淡漠“母亲常年不在京城,殷家之事向来由我做主,若沈大人有事直接与我说便可。”
沈摇星站在那心不在焉,忽觉耳根有点痒,捧着一大堆东西她也腾不出手去挠,只得歪头用肩头去蹭痒处,动作间感觉到两人视线落在她身上。
瞧见沈母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少女微撅嘴,默默转过身继续肆无忌惮地蹭痒。
男子冷凝的唇角微微勾起,放在琴弦上的指尖收回,宽袖一扬,抬手示意“给二位备座。”
“是。”家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两块软垫,置于矮桌另一边,男子的正对面。
沈母从容地坐了过去,只剩沈摇星还默不吭声的站那边,沈母倒没强迫她“你将东西放下,过去那边走走,本官要与殷公子说几句话。”
本来是很想走开的沈摇星听到这话当即不愿走了,她怕沈母为了亲事趁她不在时与人胡乱说话,到时想破坏都破坏不得
少女连忙将东西放到一边,提起衣摆坐到软垫上,背脊挺直,难得的乖巧。
“呵”轻笑声由对面传来,沈摇星下巴一扬,脸皮厚着呢。
“昭昭。”沈母面色微沉,眼神警告。
沈摇星舌尖顶了顶上颚,憋着脸,视线飘向眼含厉色的沈母,不到片刻便是抵不过般怂拉下肩膀,有气无力的爬起身,离开了露天亭。
男子的视线随着少女背影消失后淡淡收回,手指再次轻抚上琴弦,如画的眉目矜贵迷人,在山水背景衬托下,宛若一副美人抚琴的壁画。
绕是上了把年纪的沈母都看得恍惚,幸而这男子财势惊人,若不然这般样貌,在京城只会是那些名门贵女所争夺的侍宠。
“不知沈大人此番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