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必是要先安抚好年家人,只是那边纳兰氏也刚刚没了,大抵也正乱着。”
胤禛点了点头:“你只要照顾好后宅,照顾好孩子就行,旁的都有爷。”
他总是这样,在难的事情都不说苦。
殊兰应了一声,送他出去自己才回来,她想了想吩咐怜年:“你亲自过去一趟,务必让李侧福晋照顾好四个格格,在好好敲打敲打下头人,若有一个人敢怠慢的,都不轻饶。”
她一面又吩咐人去看二格格,又让人去家里看了看鄂容安,后天就是进士科考,大考在即,总该有几句勉力的话。
年家那边也要有人专门去祭奠,又叫了几个管事的婆子进来,好好嘱咐了一遍:“年册福晋疾病逝世,府上心里都难过,爷一向宠爱年侧福晋,更是哀痛难当,四个小格格有李侧福晋专门管着,一丝一毫的怠慢都不会有,必定是会照管好几个小格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得,也请府上的人节哀顺变。”
几个婆子都应了是,送过去的礼都是加厚的,至少要显得对于年婉雯的去世是惋惜的愧疚的,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态度,那样必定会激起年家人的不满,毕竟,年婉雯确实是宝贝一样长大的。
胤禛和殊兰走后,庄子上就安静了下去,夜色渐渐浓了,漫山遍野都绿了起来,柳枝的嫩芽在风中摇摆,杏花也打了苞,额尔瑾木木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天,听着万儿沙哑的声音:“二格格高烧不止,虽有些外用的法子,但都不尽如意,便是好了,大概也是…”
孩子毕竟也是万儿看着长大的,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心里也在哆嗦。
额尔瑾却忽的笑了笑:“你看不出吗?我也是要死的人了,我都死了,她便是活着也是让人欺负的,我不忍心这样,我要走了,就带着她一块,走哪我都能护着她,这样多好。”
万儿不敢说话。
额尔瑾折了一根柳条:“我到庄子上这么久了,娘家也没人来看看我,也就只有大嫂子还捎了几样东西过来,别人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也不知道额娘和阿玛现在身子怎么样了?”
她说着这样的话,却听不到一丝感情:“我总想着我这一辈子到底活了个什么?想了这么久也没有想到答案,现在想,却忽然明白了,想不到答案可不就等于我白活了?呵,白活了这好多载啊。”
起了风,她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觉得眼前的景色也不甚清楚,便垂下了眼:“我的女儿一辈子都应该享受荣华富贵,谁都不能欺负,谁都不能,我要走了,我也要带着她……”
她看上去很平静,却同样的看上去狰狞又恐怖。
宫里过来传旨的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像一把划破寂静的利剑,清晰又刺耳:“…太后手谕…为人恶毒,赐死……”
最后一丝冷气也没了,春天完全来了,在这个季节里,总有太多值得悼念值得感怀的事情,美好的季节一如既往,不美好的只是人心而已。
98
殊兰让下头人给两个小的做了带着顶的婴儿车,丽惠和弘昼坐在小车里,纳穆常会跟在一旁,殊兰便做自己的事情,若闲下来就逗弄一会孩子,放松放松。
丽惠和弘昼虽小,但却已经能分辨出亲近的人了,殊兰叫纳穆在跟前背诗,两个小家伙便依依呀呀的说话,仿佛是在叫着纳穆回去,纳穆便会极其高兴,匆忙的转身冲着弟弟和妹妹笑一笑,示意两个小的不要急,自己又急忙转身,背完诗词,在小跑回弟弟妹妹的身边,像模像样的安抚:“乖,不闹,哥哥回来了。”
殊兰看的抿唇浅笑,觉得若少一些糟心的事情,这日子实在是惬意。
怜年从外头走来轻声说了几句:“福晋在庄子上去了,二格格高烧虽是退了,身子很不好。”
殊兰长长叹息了一声,低声询问:“福晋装殓了没有?”
“还没装殓,不知道是不是按着亲王福晋的品级走,下头也没人敢动。”
“太后私底下下的手谕,给乌拉拉氏一族留了体面,自然还是要按着福晋的品级走,礼部也要去报备一声,府上都要忙起来,跟年侧福晋的事情就一起办了。”
怜年应了一声。
殊兰回头看几个孩子,额尔瑾被太后赐死,几个孩子还要守孝,也有的忙了。她起了身让奶嬷嬷带着几个孩子先下去,去了理事的大厅处理这几日的事情。
尚书耿额等数名大臣以“为太子结党会饮”罪受罚。这事情大抵是皇上有预谋的办的,但依旧是犯了旧疾,殊兰一面要处理府上的事情一面还要去宫里给老爷子请脉,便也带着纳穆一起。
一见着纳穆老爷子的心情大好,连病都好了大半,殊兰坐在一盘开方子,便听得爷孙两在轻声说话。
“以后纳穆跟皇玛法住一起可好?”
纳穆歪着脑袋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跟老爷子商量:“纳穆也想跟额娘,跟阿玛跟弟弟妹妹在一起,纳穆跟皇玛法住几日,在回去跟额娘、阿玛还有弟弟妹妹住几日行不行?”
小小年纪就分得这么明白,连处理的方法这么快都能想出来,老爷子龙心大悦,哈哈笑着道:“后继有人!后继有人!”
纳穆见着老爷子高兴也只跟着咧嘴傻笑,殊兰却被吓了一跳,将方子给了李德全道:“他还小,不过是随口说的,以后谁知道会怎样。”
老爷子不赞成的道:“三岁看老,这话不假。”
殊兰就想到了太子,三岁时候的太子,大抵也是极其聪慧的,只会比纳穆更得老爷子喜欢。
殊兰便笑着转移话题:“您的身子是没有大碍,只是真不能在太操劳了,凡事不要急,都要慢慢来,气息均匀平稳,心境宁静方是养生之道,殊兰又啰嗦了,这些您都知道。”
老爷子博古通今这些自然都知道,只是大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人们为了一些事情总要损害另外一些事情的利益,最主要的区别只是在于,在一个人的心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如此看,老爷子的心里自始至终最重要的都是江山,他到不强求长命百岁。
老爷子点了点头,嘱咐殊兰:“这几天你们府上忙,朕就不多留你了,等你忙完了,下个月就把纳穆送到朕这来,以后在朕跟前住半个月,在你们府上住半个月。”
皇上这已经是在下旨将纳穆养在自己身边了。
前头刚刚处置了太子党,紧接下来就是将纳穆养在身边,若敢说老爷子真没什么打算,实在不大可能,只是,雍亲王府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是挑战,但更也是机遇。
殊兰为难的道:“他还这么小,殊兰怕他打扰到了皇阿玛。”
老爷子看了殊兰一眼:“你那谨慎性子在想什么,朕心里明白着,你放心,不会让你的宝贝儿子有一丝闪失的,再个,下次来的时候把龙凤胎也抱进宫,朕好好看看这两个小福星。”
皇上已经明确的表示了态度,殊兰便只得谢恩。
她没有多待匆匆回了府上,刚进门便听得年羹尧的额娘王氏带着庶女年婉婷到了,她进了府一面换衣裳一面问几个丫头:“年婉婷容貌如何?”
吉文道:“跟主子自然是没法比的,跟先前的年侧福晋比虽稍有逊色,但却难得的是身上有一股娇弱之态,我见犹怜,看着到也貌美。”
殊兰皱眉想了想:“年婉雯有三个庶妹?”
怜年道:“主子记得不错,都是一般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