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诺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老鼠先生笑嘻嘻地搓了搓手,道:“其实,我也有一个悲惨但是相当有趣的童年,你要不要听?”
他诺下意识地就想点头。
老鼠先生又道:“你要不要劝你朋友雇佣我?”
他诺慌忙捂住想要继续点头的脑袋。
蟒蛇先生有些生气,说道:“你别欺负他。”
老鼠先生斜乜他一眼,忽的叹了口气,声音极轻地说了几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看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个无趣的固执的家伙,你适合使用我的作战c套餐。”
尽管当下的情况很不对,但他诺还是相当好奇什么是作战c套餐。当然,他并没有直接提问题。
老鼠先生倒是看出他脸上的疑惑,很好心地向他解释道,自己作为考培界的扛把子,手上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他的授课与市面上大多数的考培课程有所不同,他是绝对的一对一单独授课——当然,说白了,他就是一位家教。正因为对象单一,老鼠先生课程讲究因材施教,灵活变动,很有正对性。而根据他这么多年来接触过的不同学生的情况,他特别定制了三套作战方案,即教学计划,能够体贴地照顾到学生的特殊需求。
“而且!而且!而且!”老鼠先生挥动着拳头,大声强调着,“我不仅仅是想帮助你学习进步,我还可以负责你在备考期间的心理疏导,让你轻松地走向胜利的终点。我,本鼠,就是一位行走的考试专家。”
这一句宣誓让蟒蛇先生和他诺同时愣住了。不得不说,对于蟒蛇先生这种情况,老鼠先生的推销实在太有诱惑性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望向老鼠先生,聚精会神地听了下去。
“最重要的不是快乐学习,你明白吗?”老鼠先生如此说道,“学习永远不会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永远,如果有人和你说学习是快乐的,那他肯定是个骗子,要么是想骗你不要放弃,要么是想我伪装成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这是既小海獭的可爱逃避论之后,蟒蛇先生的观念受到的又一次冲击。虽然他本蛇始终无法顿悟快乐学习的奥秘,但这毕竟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宣传语。不少老师都曾经说过,学习过程应该是快乐的,寓教于乐,让同学们不知不觉地就掌握了知识。而蟒蛇先生自己也不能否认,在学习某些知识的时候,他确实是快乐的,这无关乎考试或是结果,完全是个人兴趣所致。
所以,其实事情的真像是学习本是苦海无涯,磨难八九,欢喜一二吗?
蟒蛇先生尚且如此迷茫疑惑,更别提从小就将学习视作一件艰巨任务的小海獭了。
见他们都不明白,老鼠先生进一步解释道:“学习过程本来就是痛苦的,不信的话,你们试着从这样的角度去理解。人类的大脑机制已经进化到一个极高的水准,其运行规则精妙而神奇。其中之一的反应规则就是,趋利避害,人类总是本能地会选择更加快乐更加短期见效的选项,而不是相反;只有当他们考虑到长久利益之后,才有可能去选择痛苦。
从这个角度而言,我们既然已知绝大多数的人类都出现过逃避学习的情况,且绝大多数人雷选择学习是出于十几年后的长久未来考虑,那么我们就可以从侧面得出一个结论:学习过程只能给我们带来痛苦,而非快乐;但是学习的结果可能会是快乐的,因为它们会成为未来的某种保障之一,又或者,学习可以满足你内心的某种欲念,比如对未知领域的探索后,知识增长所带来的常人不可及的思想高度。
你先接受这个观点,就不会反感在学习时会经历痛苦这个过程了,因为这是一个必要步骤。你痛苦,别人同样也痛苦。毕竟,在人类思维中,痛苦的来源之一就是只有你自己在受苦,而别人都在逍遥自在。
然后你就会明白想要轻轻松松地快乐学习是不可能的,但是聪明人要做的就是,将这个痛苦的过程尽可能缩短,而让快乐的果实尽可能地甜美。
怎么样,我这么一说,你是不是觉得电灯照雪明明白白的?”
学习的过程一点也不快乐,只是我们可以通过学习获得快乐的果实。这种言论一时之间竟让蟒蛇先生无言以对,甚至在内心暗自觉得对方说得其实还挺有道理的。
老鼠先生说话时表情生动有趣,语言煽动性极强。拥有这样好的推销技巧,若是他成为林绛的保险专员同事,怕是林绛会嫉妒得原地表演一个猫抓老鼠。而他诺恰好是只意志很不坚定的小海獭,他听着听着,不由得蠢蠢欲动,恨不能自掏腰包买下一个课程来,只可惜他并用不上。
不过,尽管他诺自己对老鼠先生的课程很感兴趣,但是他并不会想用自己的意见左右朋友的看法,最重要的是蟒蛇先生自己的决定。
见蟒蛇先生尚未表态,但态度略有松动,老鼠先生打算再接再厉,继续说服他。“哎呀,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嘛。我们俩个也是有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已经千里迢迢地走过来了,把之前的那九十九步都走完了,你只要肯迈出象征着信任的一小步就够了,这么想想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赚的?”
蟒蛇先生这才想起来对方出现得着实突兀。他问道:“你原本到珍珠岛上来是要干什么?”
老鼠先生回道:“哦,不是有个修屋顶的活儿嘛,我来问问还缺爪么。”
……
蟒蛇先生难以置信地反问道:“难道你原来只想应聘修屋顶?”
不是说是专业的应试辅导专家吗?专家平时就是泥瓦匠吗?这个兼职的范围未免太过宽广随意了吧?
原本已经有所动摇的蟒蛇先生瞬间又摇摆了回来,再次瞪向老鼠先生,眼神里满是不信任。
老鼠先生也很无奈,回复道:“不是我不想干专家的活儿,因为我也是刚到毛春,根基和名气都没打起来嘛,专家也得要生活的不是吗?对了,你要是不想请我做考培,你们家有没有要修的屋顶或者坏了的家具,我能修也能砸,能拆也能补,能做心理辅导也能给母猪产后护理。你看啊,这大锤八十,小锤四十,童叟无欺,包您满意。”
他诺一把从地上蹦了起来。
遭了遭了遭了!他的屋顶!
他听别精的故事太入迷,都把自己的事儿给忘得死死的。小老板还在他家里呢,要是修不好屋顶,雨水灌下来,他估计要生气的。
不行,我得回家修屋顶!
小海獭焦急地汪汪叫了两声,没等蟒蛇先生向老鼠先生解释是他诺家需要修屋顶,天空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声,云卷雷动,眼见着一场暴雨将至。
雷声刚歇,豆大的雨点砸落在湖面。起初只是大珠小珠的零星数颗,转瞬之间,雨点密集起来,倾洒江天,水面浮起云烟,风吹水立,潺潺雨声由远及近。
此时,在狂飞的银线之间,一叶白色扁舟穿云而至,拂散开一江烟雨。
一人独立船头。
他诺的眼神一亮,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怎么在外头玩得这么久?”罗飨这样说着,眉头蹙着好看的浅痕,“不知道要下雨了么?”
他没有撑伞,雨滴近身后被轻轻弹开,在他周身裹上一层淡淡的水汽,如烟似雾。
他是那样好看,好看到近乎不真实。他诺看直了双眼,呆呆地没有反应。
“回家。”罗飨又道。
他缓缓地朝他诺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朝上,手心里卧着一朵带雨的映山红。
他诺的眼神终于从他的脸上滑落到他手中的花,露出好奇的神色。
“是甜的。”小老板强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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