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门背后的惊慌的人们捂着嘴巴泪如雨下,下一秒,本该挥下的屠刀却又收了回去。脚步声在远离,所有人都在倾尽全力找一个人——西奥多。
青藤同盟的人不愿意相信西奥多会有问题,玫瑰教派的人也不希望路易十四复活的希望会落在白骑士公爵身上,双方都很急切。
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而是月隐之国的人松了一口气。他们得到了宝贵的喘息的机会。
“呼……”唐措也长出一口气,但他的精神没有丝毫放松。他和路易十四的较量还在继续,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唐措的精神海就已经变成了风暴海。
路易十四很强,哪怕仅仅是残魂,都比唐措在罗杰里德的魔法秘境里杀死的那个路易十四要强。
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位传说中的暴君的实力,又或者说,大家在心中构建出的路易十四,只是他们想象中的路易十四,根本不能体现他的真实水平。
哪怕是奥古斯汀,恐怕都不曾真正与他交手。
唐措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这位暴君,但在此之前,他得先让这位暴君稍稍冷静一下。稍作休息,唐措拿出一个一次性注射器,二话不说往自己手臂上来了一针。
【镇静剂】made by 10086,药如其名,是能够安抚精神海的东西。这本是闻晓铭做来让唐措他们用在敌人身上的,唐措如今直接往自己身上扎,也不算浪费。
不过唐措建议他下次改成药丸。针头注射虽然用在敌人身上比较有震慑效果,但自己用起来,还是药丸更方便。
这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唐措等那脚步声远去,才从藏身处出来,往来时的反方向走。可他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
唐措认得他,九十九个连环任务中的一个,“比利的花”。比利是个独居的瞎子,入夜后从不出门,但他希望门前的长街上能每晚都亮起灯火,所以总是在日落时分坐在门口等待,尽管他什么都看不见。
善良的国王陛下为他的国民不远万里运回了漂亮的灯罩,异乡的旅人又沿着长街为他点亮了九十九盏琉璃灯,像花一样,在沙漠中盛放。
瞎子比利入夜后从不出门,但现在还是白天,他拄着拐杖坐在了路边,编一些纸做的小花送给过路人。
可一个瞎子躲不开敌人的屠刀,他毫无意外地倒在了血泊中,五颜六色的纸花散了一地。
唐措蹲下来,伸手合上了他无神的双眼。顿了顿,他又捡了一朵花放进口袋里,说一声“谢谢”,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总是走得很干脆,没有迟疑、没有停留。以前是因为无牵无挂,现在是因为有所依仗,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有人明白,并且来配合他。
城池的另一端,靳丞正在这里进行人员调度。他用实战操作说服了所有人,从卫兵队长手里彻底接过了指挥权。
关于唐措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他并没有任何意外。
“各位,西奥多的情况我知道,但不便多说。”靳丞沉肃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里面有卫兵队长,也有青藤同盟各地办事处前来驰援的人。
“现在我以创始者奥古斯汀的身份命令你们:放弃搜索西奥多,趁此机会,全力击杀玫瑰教派成员,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
“没有可是。”
靳丞直接打断质疑,道:“西奥多的问题我来负责,哪怕路易十四真的回来了,也还有我。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但也要学会相信自己的同伴。而你们多耽搁一秒,就有可能多一个人无辜丧命。现在、立刻、马上,收起你们的犹豫,拿起你们的武器,去找你们真正的敌人。”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只好压制住内心的疑虑,领命出发。
等到靳丞重新安排好一切,他的视线越过城郭,看向茫茫大漠。青藤同盟来了数百精英,但这数百人里并不包括仲裁者。
罗杰里德更是不见踪影。
既然是最终之战,仲裁者们身为青藤同盟的支柱,不可能不现身,除非他们在半路被人拦截。事态发展到现在,玫瑰教派那边也并无强力帮手出现,唯一一个现身的红衣祭司就是郑莺莺。
靳丞有理由怀疑双方已经交手,端看哪一方能占得上风,尽快赶来。
“兰斯洛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气喘吁吁地跑到靳丞面前,道:“发现地下城!地下有个好大的宫殿!”
靳丞立刻挑眉,“宫殿?路易十四的?”
那人答:“应该没错,是黑暗年代的风格。魔法学校那边也打听过了,孩子们都被护送着躲了进去,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不。”靳丞说得斩钉截铁,“他们能进去,别人也能进去,查清楚有几个入口了吗?伊索呢?有没有查探到他的行踪?”
“这……”
“马上去查!”
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一年一度的花朝节的上午,匆忙的脚步取代了节日的欢庆鼓点。青藤同盟的人在靳丞的组织下织起一张大网,网里都是刀剑,朝着玫瑰教派兜头而去。他们都是各地的精锐,从正式授予青藤徽章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他们是刀,是剑,所以只需要不断向前、向前,找出敌人,并杀死他们。
银甲卫兵们则被分派着前往各处,还像原先那样,守护民众们的安全。他们是对这座城和城里的人最熟悉的存在,有他们戍位,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民众的恐慌,他们也知道哪个地方最安全。
他们是盾,盾不负责杀敌,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挡那么一下,刀剑自来。
卫队的埃文又因此遇到了他的朋友马克,这位英勇的猎人已经受了伤,坐在墙角捂着伤口喘气。埃文匆忙奔过去,扶着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紧,马克抬起头勉力露出一个微笑,说:“没事……只是我有点饿了……”
埃文红了眼睛,“你想吃什么?”
马克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口。埃文咬咬牙将他背起,一边说着鼓励他的话,一边带他去往救治点。
跑到半路他忽然明白马克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他想吃面包了,塞西莉亚的白面包。月隐之国并不富裕,大家往往吃不起松软可口的白面包,需要在里面掺很多别的东西。但是美丽又善良的塞西莉亚啊,总是会在每年的花朝节做上很多香喷喷的白面包。
每个人只能买一个的白面包,没有标价,只能用东西换。一粒纽扣、一朵头花,甚至是一碗糖水,你只要告诉塞西莉亚:这是我珍视的东西,她就会欢喜地收下。
在之后的一年里,她又会将那些东西陆陆续续地送出去。美丽的塞西莉亚有一双巧手,不仅会做面包,她还能给破旧的洋娃娃缝制新衣、把废旧的陶器改造成漂亮的花盆,许许多多的人都得到过她的礼物。
不知道今天的塞西莉亚,做好她的白面包了吗?埃文止不住地想。
此时此刻的唐措,正巧来到了塞西莉亚的面包店外。他在面包店隔壁的那条巷子里,镇静剂已然失效,灵魂的撕扯再度袭来,瞬间的痛像尖锥,差点凿穿他的大脑。
他整个人晃了晃,单手撑在墙上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可是他的背都湿了,撑着墙壁的手骨戒泛白,但从外表看,就能看出他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就在这时,头顶的窗户忽然被人打开。“吱呀”一声,唐措抬头,看见金发的姑娘睁着大大的双眼,关切又害怕地看着他。
“你、你没事吧?”她紧张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