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靠如此浓烈的恨意支撑着活下来的自己要怎么去爱陆煊，去接受他的好意。

诚然，理智上来说，若是有陆煊的帮助，她的目的会更容易达到。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愿意如此。

她害怕……害怕自己的这种思想玷污了他，害怕把他也扯进这些肮脏的污秽不堪的上辈子的恩怨里，更加害怕他知道她的过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与人言的秘密，她的过去就是这个秘密。

母亲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天之骄女变成一个“疯子”，别人会怎么想？她不愿意让母亲死后还去承受外人异样的眼光，即便不是鄙夷，而是同情和怜悯。母亲也绝不会愿意看到。

而她自己也一样。那些年被关在柜子里，床底下，甚至有时候母亲半夜发病会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让她拼命学表演的日子，她不想任何人知道，也不想自己去回忆。

她继承了母亲的天赋，也继承了她的倨傲。

所以，明知道只需她拿出证据来，将这些年她和母亲的遭遇曝光，何明义就已经面临身败名裂之局。可就是这最简单的方法，是她最不愿意用，也绝对不会用的！

顾晼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幽暗，唯独看向陆煊时带着一丝柔情。

她以为这辈子不会恋爱，不会结婚，可偏偏就遇到了他。

她发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特别的安心。这种感觉，十九年来，她第一次得到。她享受这一切，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并且念念不忘。

拖泥带水从来不是她的性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如此，总得做个选择。

顾晼想，她大概已经有答案了。

“好了！”

陆煊将面端上来。

别看只是一碗面，食材相当丰富，鸡蛋煎得橙黄透亮，西红柿清香可口，尖椒牛肉的盖码吃起来又辣又爽，最值得一提的是汤底，她没见到陆煊做汤，不知是怎么弄的。可这股浓郁的香味勾得她连碗底都差点舔了。

陆煊摇头失笑，“果然是，世界之大，唯美食不可辜负。”

顾晼一怔，这是她发在微博上的句子，陆煊明显在说她是个吃货！顾晼翻了个白眼，看在他给她做了三顿饭的面子上，暂且先饶过他了。

先说正事！

顾晼正襟危坐，按着陆煊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陆煊，我想过了。其实，那个荒唐的协议和你最近的所作所为，我们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我潜意识里一直骗自己这是补偿，借此一边享受着你对我的付出，却又不愿意承担相对的义务。

裴佩说得是，这是不对的。我要么答应你的追求，要么下定决心和你一刀两断，彼此互不相干。我们不能继续这种不正常的暧昧关系。”

陆煊心头一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我很认真地想了一晚上。本来今天痛快地坐上你的车，顺从你来到这里，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和你说清楚，做个了断的。可是……”

了断二字一出，陆煊气息都停滞了好一会儿，心中五味陈杂。等听到“可是”二字时，心似是又活了，“可是什么？”

简单的四个字，他却说得有点抖，他想要听到这个结果，却又怕听到这个结果。

“可是，我发现，我说不出口。我……我舍不得。舍不得你的温柔，你的体贴，你的细心，还有，你给我做的好吃的。”

顾晼眼睛里不由自主溢出了些许泪水，耸了耸肩，努力让气氛变得不那么沉重一点。

“所以，我决定了！陆煊先生，你当初说的话还算数吗？”

陆煊一呆，还没回过神来，只听顾晼又道：“就是那天你送我仙人球，问我要不要做你的女朋友？还算数吗？”

陆煊有些紧张，“算！当然算！”

顾晼将泪水逼回去，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约法三章吧！第一，不许未经我的允许，插手我的工作！”

陆煊点头，“好！”

“第二……”顾晼与那么一小会儿短暂的停顿，“不许以任何方式调查和试探我的过去！”

陆煊眼神闪烁，忽而想到方才玩具房见到魔法棒和图画的那一幕。那一刻，他确实在观察她。她那天梦中语无伦次的话语，和后来提起何明义叶欣时极度反常的举动，都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所以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即便并非早有预谋，即便不是有心为之，但那一刻，他的举动确实有试探的嫌疑。

陆煊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顾晼皱眉，“怎么，你不答应吗？”

陆煊一惊，“不，我答应。你放心，从此刻开始，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即便有什么过往，我也会等你亲口告诉我的那一天。”

顾晼松了口气，可心头大石却只落了一半，她看着陆煊，接着说：“第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能不能……”

顾晼有些害怕，她鼓足了勇气，“能不能请你支持我，相信我？”

“好！”

这一个好字落音，顾晼咧嘴笑起来，“那么，陆煊先生，现在顾晼小姐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你没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陆煊呆了。

所以，她这是答应了吗？

也就是说，他就这样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