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煊的目光在顾晼和何明义身上转了个圈，望了望二楼，压下心底的不安，笑着说：“晼晼，你面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不如去旁边休息一下，或者我让何叔叔叫人带你去楼上客房躺一会儿。”

顾晼一愣，这话倒是正中她的下怀，“好！”

正巧何妙行在厅内快乐的奔跑穿梭，陆煊见何明义和叶欣周身有三两宾客环绕，便改了主意，不去打扰，招手将何妙行唤了过来，“敏敏，现在陆煊哥哥交给你一个任务，顾晼姐姐不舒服，你能带她去客房休息吗？”

何妙行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十分熟稔地拉过顾晼的手，“嗯，陆煊哥哥放心好了。爸爸妈妈说过，让我好好照顾姐姐。”

这话让顾晼和陆煊神色都不同程度的闪了闪。

“姐姐跟我来！”

何妙行拖着顾晼，蹦蹦跳跳地往楼上去。与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推开房门，何妙行眨了眨眼睛，将顾晼拉了进来。

这是一个独立的套间，粉红的色调，欧式城堡似的画风，瞧起来一切都十分稚嫩。

顾晼轻笑，“这是你的房间吗？”

何妙行摇晃着脑袋，“这是姐姐的房子。爸爸亲手布置的。爸爸说，姐姐小时候喜欢粉色，喜欢这样的，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要是姐姐不喜欢了，可以换。”

顾晼面色一变，却见何妙行已经笑嘻嘻的眨着眼睛，拉着她的手指好奇地问：“你是我的亲姐姐吗？爸爸说你是！”

顾晼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何妙行到底才十岁，没察觉这么多，已经拉着顾晼走进去，指着墙上说：“姐姐，你看！”

墙上挂着许多照片，每一张都是幼时的她。撒娇的她，快乐的她，掉金豆豆的她。这些都是四岁之前的。四岁之后，再没有了。

相片墙最中间的是一张她和何明义的合影。她穿着粉嫩的公主裙，背着天使翅膀，手中还拿着一只魔法棒。

她记得这个。这是她幼儿园时的感恩节汇演。甚至于这只魔方棒她上次还在陆煊的铁盒子里看到了。她想她应该是后来送给陆煊了。只是对于这节她并不记得，可她记得一点。

她本来是没有节目的，因为何明义那阵子因着工作去了外地，而她的母亲从来不会出席她学校的任何活动。她很失落，给何明义打电话的时候觉得很委屈，一直在哭。

结果第二天，何明义就连夜飞了回来，只为了完成她的这个愿望。可当时的她绝对想不到，这也成了最后一次愿望。此后没多久，父母就离婚了。

“爸爸说了这上面的都是姐姐，这些也都是爸爸亲手弄的。我也有帮忙的！”何妙行小小地蹦了一下，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功劳，等待顾晼的夸奖，奈何顾晼的神色很不对劲，何妙行歪着脑袋皱着小眉毛拉了拉顾晼。

顾晼蹲下身，何妙行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顾晼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而且泪流满面。

何妙行双手抱住顾晼，拍着顾晼的背，“姐姐不哭！爸爸说姐姐小时候过得不好，受了很多苦。没关系，爸爸妈妈，还有我会对姐姐好的。”

小小的人儿，倒很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这样活泼开朗，娇俏可爱，偏偏还懂事知道心疼人的眼睛，哪里会有人不喜欢？这一刻，顾晼差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这个所谓的“妹妹”软化了。

她捂着嘴，害怕自己的哭出声来，转过头，三两下擦掉泪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大约是见她不哭了，何妙行自动自发的以为她没事了，又高兴起来，晃着顾晼的手撒娇：“姐姐会回来住在家里吗？爸爸说让我们给姐姐时间，姐姐早晚会回来的。姐姐快点回来好不好。这样我就又可以在班上威武一回了。”

顾晼一怔，没太明白她回不回来和何妙行在班上威不威武有很忙关系。

“我爸爸是导演，我妈妈是编剧，我姐姐还是大明星。多威风！而且……”何妙行整个人高兴地只差没飘起来，“我还快要有个姐夫是大总裁！一定一定一定羡慕死他们！”

这声姐夫叫的顾晼双颊绯红。然而何妙行已经快乐地就要转圈圈了。

只是孩子的心思变得真快，方才还在说顾晼的事，转念不知道想到什么，快速跑到门边，扒着门框，小脑袋伸出去左右张望。

顾晼莫名其妙，“你在看什么？”

何妙行回头，食指放在嘴边做嘘声的动作，转头又张望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心地拉着顾晼出门，边走便说，“他们都在楼下，楼上现在没人。我们可以去寻宝。爸爸说他给我准备了礼物，可是让我背完了他交待的课文才肯给我。不过，我知道，他把礼物藏在哪里。”

果然，还是个孩子。

顾晼嘴角一勾，不知道为什么，她即便再恨何明义，可对何妙行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她也确实不该恨她，上一辈的事情，本与她无关。她只是比自己承受了更多的父爱母爱罢了。这些都是自己没有的，可却并不是何妙行的错。

鬼使神差的，顾晼竟跟在何妙行身后随着她去。

她们进了另外一间房，从装潢和摆设来看，应该是主卧。何妙行十分熟悉地去了衣帽间，打开偌大的柜门，里头放着诸多男女衣服。一半是何明义的，一半是叶欣的。

柜子下面藏着一个纸盒子，何妙行熟门熟路地翻了出来，嘴里还哼哼地嫌弃了一句，“爸爸真是太棒了，每次都藏在这里。”

撕开包装，打开盒子。何妙行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惊呼出声：“是艾尔莎女王的机器人。我想要很久了！”

何妙行将娃娃拿出来放在地上操纵着。外型是艾尔莎，穿着冰雪装，可以说话，可以讲故事，还会跳舞。

“我要去谢谢爸爸！”何妙行欣喜不已，瞬间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拿过机器娃娃就往外头跑，完全忘记了现场还有一个顾晼。

就这么被扔下的顾晼哭笑不得，转过身，便看到那一排的衣帽间，以及里头何明义的衣服，这等地方，别人是不会来的，所以，将东西放在这里，再好不过。搜出来，何明义连辩解都不能。

若说是客人留下的，客人最多在宴会厅，怎么可能会留在你衣柜的西装口袋里？

顾晼抖抖索索地翻出包里的白色小袋，往何明义西服口袋里塞，然而在触及口袋的时候却顿了下来。

“爸爸说你是我姐姐。”

“爸爸说要给姐姐时间，姐姐会回来的。”

“这些都是爸爸亲手弄的。”

“妙妙，爸爸说过，你是爸爸的小天使，永远都是，不论爸爸是不是和妈妈在一起。”

“你该死，你怎么不去死。”

“你爸爸不是个好东西，你也不是。”

“你爸爸不让我好过，我为什么要让他的女儿好过。”

“你记住了，是你爸爸不要你。他是你的仇人，我不许你认他。不许叫爸爸，在梦里也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