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末世谈 报纸糊墙 4241 字 6天前

“我母亲我姐姐我养也就养了,那兔崽子的老婆孩子也得老子养,我姐夫那样的,都这年月了还酸溜溜的,真当自己是夫子呢。陶亮啊,我这心口就憋着一口气,我陶十五打了半辈子光棍,怎么这老了老了,就有这么大一家子要养呢,你说……”

“那娃娃,你见过吧,长得真他娘的好看,随他爹,这要是在好的年景里,得多招人喜欢啊。我那个苦命的女人啊,就是生娃的时候没了的,连着孩子也一起没了,接生婆说了,是个大胖小子,这要是活下来了,也快有你这岁数了,这个都是命啊……”

“就是娃娃他爹太没出息,他娘就是个娇小姐,这要是被他们养大了,将来就是第二个陈博,老子现在供着他们呢,这娃娃也得我来教。他们几个有意见,还有我娘呢,我爹死了我娘还在呢,那老太婆老了老了脑子还是清楚的,家里她说了算。我也不想把他教的多有出息,我就教出个你这样的,咱憨点算啥,做男人就得有担当,你说像陈博那样的……”

陶十五抱怨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他一个老男人怎么也像个娘们一样扯起了闲话呢。说是不早了,要回去,走到门口,又突然回过头来说:“陶亮啊,我陶十五记得你的好呢。”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几个西红柿拎着两个葫芦走进了夜幕里。

第68章 流民 …

这场雨下了好多天,地表慢慢滋润了,有几个干涸的水井也开始有水了。有水的日子,就算是饥饿依旧,那也是十分美好的,人们曾经觉得再也不能忍受的日子,现在也觉得容易了许多。

很快,大家就发现那些几乎已经销声匿迹的蚊子又出现了,对于这些蚊子镇上的人并不陌生,各种预防工作也都十分到位,就算现在没有电,蚊子也基本上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不再需要每天出去打水,很多人就专心在家里种植庄稼,反正是放在屋子里,也不太需要关系季节的问题。大家最喜欢种的就是土豆,原本我们这个地区的人,并不怎么吃土豆的,基本上除了水稻就是红薯,可惜水稻和红薯都不怎么适合在室内种植,于是大家开始青睐土豆这个种植方便又十分扛饿的品种。

部队里的人们并没有因为下雨就停止打井,对于他们来说,打井并不是只为了这一次干旱,等到下一次干旱在来临的时候,再打井就太晚了。

现在我们走在镇上的街道上,可以在两边看到各种各样的筐,里面装着土,种着各种各样的庄稼。当这种筐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可惜没有电,不然拍一张照片做留念,等到这一场灾难过后,大家再看到这些画面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一番心情。

阳台上屋顶上街道边,到处都摆满了各种大小的木筐,人们每天都要搬进搬出两趟,夜里怕人偷,白天怕太阳晒。

有一天,我发现镇上那个小道士在画素描,原来他不仅懂毛笔画,还会写实素描,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年轻人。我记得上一次从他那里买来的那本日历,上面画着一些生肖趣图,用黑色的墨水简单勾勒的,画出来的东西却是活灵活现,古朴又有生气。

镇上有文具店,他用几斤谷子换了两大箱铅笔白纸回来,然后每天除了种植就是画画,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年轻人,不得不说,李郁很有眼光。

他画来往的人群,画山上奄奄一息的庄稼,画取水的队伍,画溪谷两边讨水喝的孩子,甚至画了一张凶杀现场。现在他又画了很多镇上的人们的劳动场面,画那些打井的军人,画那些木筐,还有用木筐种植庄稼的人们,以及被木筐装饰起来的街道。

他把他的作品用塑料袋包起来,如果我们这一代注定了将会有大量的人死去,那后世的人们也将从这些作品中得到一些信息,感受到自己的先辈,是在怎样的苦难中挣扎求生。

随着九月份的到来,阳光渐渐不那么晒人了,很多人也试着白天出来活动,结果也并没有出现大范围的晒伤,只要避开中午太阳最大的时段。

有了雨水的滋润,有了温度适宜的阳光,山上那些还没有死绝的庄稼,又慢慢地恢复了活力,可惜这一场干旱下来,它们受到的伤害最终将会在今年的收成上体现出来。

前几年的秋天都是平静的,在寒冬来临之前,大家都有一段天气不错的收获时间,今年的天气也很不错,只是大自然又给我我们一个惊喜,真的是惊喜,好事。

大旱过后的雨水,给那些蝗虫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满大山的野草,更是它们的温床,加上它们的天敌在这一场旱灾中伤亡惨重。于是,在这个初秋的日子里,漫山遍野的蝗虫出现了。对于种田的人来说,出现秋收来临之前的蝗灾本因该是致命的,但是村民们却是喜忧参半,镇上的人更是乐疯了。

人们成群结队地扛着网兜到山上去,一个个背上都背着大麻袋,眼冒绿光地就就杀向蝗虫最多的地方。虫灾刚出现没几天,就得到了控制,镇上的人意犹未尽,村民们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意犹未尽。

这个冬天,大家的储备粮食里,除了那些土豆干菜,还多了一串串的蝗虫,蝗虫被晒干了串起来挂在屋子里,肚子饿极了的时候,摘一个下来嚼两下,那也是极其香甜的。

小龙并没有很多在这个社会上的生活经验,他看到大家都到山上去捉蝗虫吃,就以为是很好的东西,每天也挥着网兜跟小黑一起上山去捉蝗虫,小黑对这个也没忌讳,俩人十分投缘。一天下来,他们能捉到很多蝗虫,拿回家来要我给煮了,这个,蝗虫要怎么煮,小炒还是熬汤?

摘了翅膀油炸吧,熟了再加点椒盐辣椒油什么的拌一拌,原本只是试探的做法,没想到一家人却都十分喜欢,葛明吃起蝗虫来也毫无心理障碍,用细白的手指拈一只,丢到嘴里嘎嘣嘎嘣咬几下,喉结一动就吞下去了,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舔了舔嘴唇,大概椒盐的味道确实不错。

必须承认,葛明很能吃,吃到后来小黑和小龙不干了,怎么说这些蝗虫也是他俩捉回来我给煮的,葛明并没有做出什么有效贡献。

“亮亮那一份给我吃了。”葛明理直气壮。

“哼,亮亮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他的份都得给你?”小龙这孩子,到底还是太单纯了。

“那你问他呗。”葛明不经意地又抓了只蝗虫丢到嘴里。

“亮亮……”小龙忽闪忽闪着大眼睛来寻求我的帮助,我能说我跟葛明和我跟你的关系不一样,这种情况下你不能指望我吗?

最终我还是扯着葛明上山去捉蝗虫了,留下一龙一狗你一只我一只在家里吃得开心。

我们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自家的田地,就算要捉蝗虫,那也得到自家地里抓,一方面满足口腹之欲,一方面保卫庄稼。可惜这两天山上的蝗虫已经被捕捉地差不多了,我们这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密度高的蝗虫群,只能偶尔在草丛种见到一两只。葛明是个眼明手快的,一只也不放过,即使这样,从我们走出家门来到稻田的这一路上,袋子里也只有小十几只而已,从这个数字中,我们可以看出饥饿的人们比虫灾强悍千百倍。

我的那些水稻,虽然长得并不十分好,但是也没有出现被被蝗虫大面积啃食的情况,只偶尔的,能在稻叶上看到一两个缺口。这些蝗虫还没来得及肆虐,就已经被人们捕捉殆尽,成了在这个饥饿的季节里,上天赐给众人果腹的食物。

我们在稻田四周寻找了小半天,随着范围不断扩大,我们袋子里的蝗虫也渐渐多了起来,估摸着应该够炒一盘了,我俩这才打道回府。回家后葛明说要加花椒香油爆炒,我没啥意见,炒出来之后确实香,我也跟着吃了几只,小时候没少吃竹牛之类的昆虫,蝗虫也不算啥。

后面的几天,小龙和小黑还是经常会到山上去捉蝗虫,可惜收获是一天比一天少,到了后来,出去大半天,也捉不到一盘的料了。也不知道小黑怎么跟小龙说的,这孩子追着我说要在家里养蝗虫,我跟他说蝗虫是害虫,咱不养,他却问我为什么小鸡可以养,蝗虫就不可以养?

最后我只好忽悠他说小鸡会把蝗虫吃掉,家里不能两样都养,小龙捉着一只蝗虫去后院试了一下,结果那蝗虫还抓在他手里没来得及放下呢,几只被惯坏了的母鸡就冲上来一顿啄,小龙甩着手哇哇大叫。我在一边看得很无力,好歹是条龙好吧,怎么连几只母鸡都怕,这种事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

幸好小龙这娃还不怎么开窍,这么忽悠着就过去了,我暗示地拍了拍小黑的脖子,如果他敢跟小龙说什么箱笼养殖之类的,我就敢给他断肉。小黑了解地呜呜两声,然后赌气地背过身去,屁股对着我。

镇上那个部队大院里的孩子们,出去捉蝗虫的,有一个没能回来,是个六岁大的小女孩。大院里的人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文章,也没有不让那些孩子出门,只是让他们小心一些,用空的时候,也教他们几下拳脚。

弱肉强食就是现在最强悍的规则,没有人能逃得过,这些孩子必须要适应,如果他们没办法适应现在这个社会,那么等待他们的,除了死亡没有其他。但是这并不代表为了生存就可以不折手段,这些军人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影响着孩子们,即使他们当中有一些人现在看起来并不十分仁义,但是只要在骨子里流着善良的血液,懂得分辨是非,那就足够了。

眼看着秋收就要到了,大家都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是平静的,秋天这个季节,蝗灾过后,还能有什么呢?

事实证明,人类的想象力在多变的大自然面前,还是显得太过匮乏了,是下雨还是晴天,是起雾还是大风,是冷还是热,这些看起来十分简单的事,到了大自然手里,它就是能变出各种花样。人类社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蝗灾之后,秋收之前,镇上迎来了一群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客人,饥民。小镇并不是完全孤立的存在,镇上的人不走出去,并不代表外面的人也不会走进来。

第一批到达我们镇的是一群北方大汉,这才是真正的大汉,我们镇上的那些南方男人们在这些人面前,一般都要矮半个头。像所有逃难的人一样,这些人也一样拖家带口,可是他们的家人明显不多,也许是因为这几年人口政策的关系,一般家庭的孩子本来就不多,单身人群的比例也在一直增加。

他们一来到我们镇上,就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报上自己的家乡,说明自己南下就是为了寻口饭吃,并无它意。即便如此,这些人的到来还是给镇上带来了安全隐患,但是我们并没有理由驱逐他们,或者说,驱逐的代价太大,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愿意给自己制造麻烦。

这些人也并不捣乱,他们到达我们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山上的田地去看了一圈,很快就来到了我们的村子,村民们很好奇,也担心这些外来人会破坏了自己的庄稼地,所以一直跟着。这些北方人在看过我们的田地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土地上来说,我们这样的丘陵地带肯定不像他们家乡的土地那样肥沃,从庄稼上来看,今年长时间的大旱,使得我们这一年的庄稼长势很不好。

但是他们摇头,我们的村民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巴不得这些人看不上我们的土地,然后赶紧离开,可惜没能如愿。

“老乡,你们这边情况也不好啊。”一个四五岁岁的男人率先跟我们村的村民搭话,看起来这一群人里,他是头儿。

“不好,这都快没了活路了。”我们村其他人都选择了沉默,而是让在场的一个在村里相对有地位的人出来说话。

“是不好,但是也比我们那边好多了,我这一路走来,你们这里也不算太差的了。”那男人在田埂上蹲了下来,从裤腰带里抽出一根烟杆子,没烟丝了,就这么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