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2 / 2)

第八十章 相见

“这话说的可真是甜。”牧碧微含着笑对阿善道,“下回祖母进宫,你提醒本宫说与她听。”

阿善笑着道:“老太君说这话时娘娘还小呢,那会子哪里想到娘娘有今儿这样?如今啊老太君对娘娘是疼都疼不过来,这话不说,老太君也不会在意娘娘的绣活了。”

“本宫啊是生来就没这天分。”牧碧微摇头感慨道,“被祖母教导针线那会,一见到针和线,本宫全身上下就无一处对劲,随便绣两针本宫就头晕,说起来祖母虽然怨着本宫手不够巧,却也是疼得紧,看到了叹气之余也就说上几句……”

焦世妇恭维道:“府上老太君在邺都素有贤德之名,上几回妾身有幸远远望见过几次,生得一望可知慈祥,娘娘又是老太君膝下唯一的嫡亲孙女儿,老太君不疼娘娘还能疼谁呢?娘娘说着说着妾身都要羡慕,想起自己祖母来了。”

“令祖母想来也是疼你的。”牧碧微笑着道。

焦世妇就借着这个话题趁机道:“谁说不是呢?老人家年纪大了,也没旁的想法,就是指望着多见一见儿孙罢了,说起来,妾身在家中同辈里头虽然不居长,却是祖母亲自抚养长大的,进宫那会,祖母拉着妾身的手,一句一句的叮咛,那担心的样子……不怕娘娘笑话,妾身才进宫时因与人不熟,越发的思念祖母,可没少哭湿了帕子!”

“这样的事情哪里能笑你?”牧碧微嗔道,“虽然说进宫是咱们的福分,可家里到底也是娇生惯养着咱们长大的,这为人子女,孝行何等紧要?若说进了宫就半点儿不念着家里,那才是黑了良心只认富贵不认情份的呢!”

“瞧妾身这糊涂的。”焦世妇听了这话,眼波一动,露出一丝隐秘的喜色,嗔道,“好好的过来探望娘娘,倒说起那些伤心话来了,还要叫娘娘反过来安慰妾身,这真是……”

牧碧微怡然笑道:“你思念家人那是人之常情呢,要说起来,本宫才进宫的时候也还不是宣徽,那几个月里看着主位们与家人团聚,背着人可也没少流泪,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还怕本宫笑话你不成?”

焦世妇低下头来,轻轻抿嘴一笑,道:“娘娘体恤妾身,真是妾身的福分。”

“福分呢也是自己得来的。”牧碧微笑着说道,“本宫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焦世妇若有所思,道:“娘娘说的是……”

“虽然说侍奉陛下的次序是本宫协助右昭仪安排下来的,可到底还是要以陛下的心思为主。”牧碧微看着自己擦着凤仙花汁、色泽欲滴的手,悠然说道,“说起来,陛下如今身边的龚中使,实在很讨本宫喜欢,闻说她为了陛下,这几日都在学骑马呢——据说,焦世妇当年随驾的时候,也学过骑术?未知可否能与龚中使切磋切磋?”

焦世妇眼波一转,随即明白过来,抿嘴笑道:“妾身才进宫时,蒙陛下垂怜,得以随驾西极山,确实学过骑术的,只是西极山那儿地形复杂些,妾身胆子小,也不敢怎么跑,如今有两年没上过马了,龚中使又是个机敏人,要说和龚中使切磋妾身却是不敢的,或者可以和她一起凑个趣儿呢!”

“今儿天色极好,本宫觉得,你身上这件衫子这般打眼,若是骑在马上被风吹开定然鲜艳夺目呢。”牧碧微含笑说着,又眺望了一下室外的天色,道,“本宫倒是觉得有些乏了。”

焦世妇心领神会,忙站了起来:“娘娘要休憩,妾身自当告退。”

等她走了,阿善便道:“戴世妇和柳御女如今已经和小龚氏亲亲热热的姐妹相称了,女郎怎么还要叫焦世妇凑上去?如此柳御女固然不敢说什么,戴世妇可别多心?”

“本宫就是要她多心。”牧碧微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宫如今是要抬举个人来做帮手,可不是当真认个姐姐来供着!宫里妃位空着的多着呢,若是可以抬举两个上去也不打紧,关键是真正能干的,如唐氏那样的蠢妇、颜充华那样的木头本宫可不要,况且这样也可以叫其他打小龚氏的人无从下手嘛!”

阿善笑着打趣:“这可是还没分到陛下呢,倒先把中使给占住了。”

牧碧微就问:“可打听到昨儿广陵王妃回去都说了做了些什么?”

“昨儿个广陵王妃在进院子前还一派斯文,听说一进了院子就叫了心腹回房议事,连霭阳县主才学骑马,这头一天光顾着高兴想寻王妃说话,都被甩在了后头。”阿善道,“至于在房中说了什么奴婢却没查到,只听说王妃召了广陵王在宫里时的贴身内侍进去了。”

“那就不必问也晓得,她定然是想打听宫里最近的情况,好知道我为什么忽然对她说了那番话了。”牧碧微道,“广陵王昨儿回去可有异动?”

阿善摇头道:“没有,甚至连广陵王这回带过来的下人,都不曾与谁联络,更别说和安平王有什么瓜葛了。”

牧碧微凝神想了想,又问:“那么安平王呢?”

“也没听说有什么异常……”阿善小声道,“不过,奴婢倒知道,小郎弓箭平平,为着见驾预备,这几日大郎都推了应酬在教导他……就在别院大概十里的地方,不在越山池边。”

牧碧微点了点头:“那咱们明儿就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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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牧碧微装束齐整,又精心装扮过一回,因葛诺被派回邺都取香,挽襟和挽衣都不会骑马,而且竹苑也得人看着,就只带了阿善并侍卫出发。

阿善打探到的地方是在越山池别院西侧十里的一片空地,亦在围场之内,却已经靠近了邺都方向,地方开阔草木稀疏,因此也没什么猎物,想来牧碧川选了这么一个地方教导弟弟,也是有些遮掩的意思。

远远的牧碧微就看到一个华衣美服的男子单手控缰,一手执鞭,正侧头与略微落后于他的一个少年说着什么,那少年坐在马上的姿态很是矫健,边听边点头,忽然松开小跑着的坐骑缰绳,摘下马鞍边的长弓,迅速搭箭向前射去——牧碧微顺着箭石飞去一看,却见草丛里呜咽一声,一只黄兔受惊跑了出来,惊恐的向远处逃开——却是落了空。

牧碧城仿佛也早有料到,很是尴尬的收起了弓。

护送牧碧微的侍卫中传出一阵轻笑,这些飞鹤卫虽然都是世家子出身,但能够入选飞鹤卫,武艺都是不差的,牧碧微听见了,双眉一扬,忽然吩咐身旁的一名侍卫:“将你弓箭给本宫!”

那侍卫嘴角笑容未收,闻言一愣,下意识道:“娘娘,卑职的弓乃是两石的……”

“两石又如何?拿来!”牧碧微训斥道。

那侍卫虽然也是有门第的人家出身,但知道牧碧微乃天子宠妃,不敢违背,只得倒转弓背并箭石递过,叮嘱道:“娘娘仔细手……”

他话音才落,却见牧碧微接了弓,立刻反手一鞭抽在马臀上,她的坐骑本是温驯的良马,猛然吃了这么一鞭,立刻会意的撒开四蹄奔驰起来,这一奔驰,远处的牧家兄弟立刻觉得了,牧碧川远远一望,还没来得及告诉弟弟,却见牧碧微双手松开缰绳——自己妹妹的骑术他是清楚的,不觉惊道:“二娘小心!”

牧碧微这么忽然一加速,立刻脱开了侍卫并阿善,侍卫们也吓了一跳,再加鞭追逐到底落在了后头,却见牧碧微于驰骋之中勉力拉开弓弦,嗖!嗖!嗖!军中常用的弓也不过一石,那侍卫臂力过人,所以能够用两石的,牧碧微连发三箭,已经力竭,只听远处一声黄兔悲鸣,却是中了。

这时候她堪堪驰骋到牧碧城附近,把弓随意的往后一抛,那侍卫忙探身接了过去,就见牧碧微慢条斯理的对牧碧城道:“一箭既然不中,再补一箭就是,谁没有失手的时候?何必感觉尴尬?”

牧碧城有两年没见过姐姐了,乍见一个彩衣宫妃驰骋而来,先是一愣,待听她说了话,方腼腆笑道:“阿姐教训的是。”

牧碧微说了他,就忙驱马到牧碧川近前,这回却是真心实意的勾起了嘴角,甜甜道:“大兄!”

牧碧川是个沉默谨慎的男子,他眉宇之间更像牧齐,英武堂堂,见到久违的妹妹,虽然心绪激动,却也只是目光明亮,跳下马来施礼,温言道:“下官拜见宣徽娘娘!”

“大兄何必如此。”牧碧微忙也下了马,嗔道,“我总是你妹妹。”

牧碧城为人天真,方才又心情激动,压根就没想到君臣之礼这回事,此刻见了牧碧川的动作才忙忙翻身下马过来行礼,牧碧微又免了一回,笑着问:“我出来随意转转,不想就遇见了你们……大兄这是在教导碧城骑射吗?”

“三弟箭术略为逊色,所以我命人抓了些猎物在这里给他练练手。”牧碧川如实说道,牧碧微这才看到几人马后绑了数头猎物,有大有小,却不想牧碧川选择了这人少猎物也少的地方,却也是想到了方法弥补的。

牧碧城在两年前还是个满脸稚气的少年,如今唇上却也现出茸毛来,他的眉目也传自牧齐,与牧碧川甚为相似,仿若一母同胞,这时候正是犹如日之初升的矫矫之势,眉宇之间却还是一派清气,毫无阴霾,等牧碧川把话说完,才接话道:“是我箭法太差,所以才拖累了大兄。”

“自家兄弟,说这些话做什么?”牧碧微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生疏,但这也不奇怪,她笑着伸手抚了抚牧碧城的衣禁,含笑道,“两年未见,碧城也是长大成人了呢!”

见她对这个弟弟如此亲近,身后的侍卫都有点尴尬——牧宣徽的盛宠他们是清楚的,这位宣徽的性情,有意无意总也能听到些风声,如今她这么疼这个弟弟,自己这些人才嘲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