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1 / 2)

这样仓促到了近乎荒唐的情况下,原本默默无闻的皇次子姬恒受禅为新帝,因是为了避灾,巴不得敲锣打鼓的告诉天上地下大梁已换新主,凶兆可不要找错了人,自然不依新帝登基次年方改年号的惯例,当天就改元清平,尊姬深为太上皇——他住习惯了宣室殿,加上本来就是为了避灾才禅的位,心目中属意的继承人,也绝对不是姬恒,所以根本没有按照规矩腾出冀阙宫来让新帝入住的意思。

他不提,也没人敢多言,清平帝仍旧住在华罗殿,由何氏教导——姬深没想起来,如今的清平帝,当然连生母也不敢追封,实际上,即使姬恒有那个胆子,玉玺如今也不在他手里,他不过是个挡灾的幌子。

除了宫人改口称原本的二皇子为陛下外,禅让对于姬恒来说,一切如旧。

只有凤阳宫里惊喜交加又忐忑不安的新泰公主,在阿善亲自趁夜过去的安抚下,若有所思。

这样苦苦按捺又暗流汹涌的氛围里,是日,终于到了钦天监所言,赤星将现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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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也好久木出现了……

第三十六章 赤星之夜(上)

因为畏惧这不能镇压的凶兆,虽然采用了禅让的方式来躲避,姬深仍旧不敢像上次对待白虹贯日一样,公然冲到承天门上去观看——假如说上次这么干是因为他心中对天象的警告终究有些将信将疑、因此得知此兆对自己不利后,悍然采取了镇压之法的话。

但这一次,已经被白虹贯日的盛大景象震撼过了心神,又经历了承平帝——怒川之南那个天下唯一能够与他一样尊贵的君主忽然驾崩后,姬深如今对赤星只剩下了深深的忌惮和忧虑。

更何况这一次他是避而不是镇。

是夜,他听从聂元生的建议,在黄昏落下之前,就早早的更衣沐浴,众侍将重重帐幕放下,连带卓衡在内,都退到了冀阙宫外,只留飞鹤卫驻守伺候,这是因为飞鹤卫都是正当盛年的男子,血气旺盛,可冲阴邪……不管有没有用,姬深也是急病乱投医,索性什么都算上了。

实际上姬深很想留几个臣子、比如聂元生陪伴自己,身为大梁的君主,身为一个正年轻的君主,这是姬深第一次感觉到驾崩二字距离自己之接近,长年疏忽朝政,沉醉于后宫醇酒美人之中,他的意志早已被消磨殆尽,南齐君主的驾崩已经让他内心惴惴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

但钦天监说,是夜,姬深必须独处。

重幕拉上之前,聂元生请求陛见,姬深以为他有什么事,然而聂元生却只是郑重的在丹墀下行了极隆重的跪拜之礼,随后眼神复杂怆然的仰望着姬深,嘴唇动了半晌,竟是片字难言。

这一刻聂元生眼中抑郁待发的情绪连一旁的侍者也悚然动容……只是转眼之间,聂元生便掩饰了下去。

姬深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却没怎么留意,只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天际的霞光映入殿内,照着聂元生原本的绯袍色如鲜血,俨然是拖着一路血光离开。

让姬深瞬间想到了赤星,他沉重的叹了口气,令人放下帷幕,遮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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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鎏金仙鹤衔芝香炉中袅袅吐着青烟,因重重帐幕的阻隔,内殿渐渐犹如一片云海,将烛火氤氲成模糊混沌。

这香是姬深平常最喜欢的沉水香,香气糜烂旖旎,他不禁又起了一点旖旎的心思,但看到不远处的铜漏,却又心中忐忑……这样的忐忑里,姬深忽然醒悟了过来——今夜,怎可烧这样多半用于召幸妃嫔的旖旎之香?

也不知道是哪个蠢材宫人干的……姬深如今无暇多想,出声叫进帐幕外的飞鹤卫:“将香灭了。”

两名佩刀的飞鹤卫进来,还没说话,姬深随意一看,却惊讶道:“子恺如何在这里?”

眼前的两人,都作普通飞鹤卫装束,然而其中一人,恰是之前叩首殿下、仿佛已经回家的聂元生,另一人,则是飞鹤卫统领高七,只是高七如今却未着统领之服……

看着姬深眼中的惊讶,却是毫无防备,聂元生慢慢的走到他跟前,心平气和的道:“陛下,今夜,有赤星!”

他向来行事每为姬深考虑,姬深对他信任得紧,如今虽然奇怪他违反了钦天监的警告,但只道事情有变,仍旧毫无戒备的问:“如何?”

“赤星如今正当天中。”聂元生悠悠的道,“南齐承平帝并不信任秋皇后,又有封太后封贵妃为阻挡,须知道是日秋皇后动用了秋家栽培多年、费了足足十余年光景才不动声色潜伏到皇宫禁卫里的数十杀手,拼杀了两个多时辰方得手,若无赤星之事遮掩,怕是史官肯改笔,朝野上下也交代不过去……我大梁怎能叫承平帝独行?”

姬深怔了半晌,才惊怒交加道:“子恺你……”

“方才我在丹墀下叩首,不是为了陛下担心,而是与陛下了断最后一分君臣之情。”聂元生略带伤感的在姬深跟前跪坐下来,轻轻道,“陛下不必发怒,今晚这冀阙宫中只有飞鹤卫,高七……都安排好了!”

这就是说姬深今晚必死了?

他惊愕的看着聂元生,片刻后,面色一片酡红,忽然抄起案上如意,狠狠向聂元生头上砸去,怒不可遏的喝道:“朕待你犹胜手足——你竟敢弑君?!”

“二兄小心!”一直没说话的高七惊呼一声——却见聂元生微微侧身,便避了过去,姬深用力过猛,差点扑倒在案上,双目赤红一片的瞪着聂元生,几欲发狂!

只是聂元生伸出手,按住姬深,只是随意一按,纵情声色多年的姬深竟已无力反抗,聂元生看着他狂怒的眼睛,一字字道:“陛下,不是臣弑君,是天谴……难违!”

“你……!”姬深到如今,总算明白过来,恍然道,“怪道你要劝朕避其锋芒!你……钦天监!!你们……”

高七冷冷接话:“二兄,何必与这昏君罗嗦?直接打晕了他再等人不迟!”

聂元生抬了抬手,高七立刻住了声,姬深却疯狂的咒骂起来!

只是无论聂元生还是高七,对他的咒骂都并不在意,高七甚至懒洋洋的道:“二兄,人还有多久到?”

姬深猛然住了口,惊疑不定道:“你们在等谁?!”

高七朝他露齿一笑,正待说话,帷幕一动,烟雾缭绕里,一个声音轻轻抱怨道:“怎么弄了这许多烟?”

听出这个声音,姬深怔了一怔,不觉脱口道:“幼菽?!”

袅袅云烟里,曲氏嘴角含笑,款款走近,她看了眼姬深,却没理会,只笑着对聂元生道:“子恺,劳烦你了。”

“不过是小事。”聂元生摇了摇头,不在意的道。

“贱人……你……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姬深呆呆的看着曲氏与聂元生谈笑自若,原本涨红的脸色忽而又煞白,咬牙切齿的扑向曲氏,“你这不守妇德的贱人!”

曲氏眯起眼,任凭他扑到跟前,忽然闪电般抬腿,狠狠一脚踹中他前胸!

姬深沉迷女色多年,身子早已亏损,如何会是骑射不弱于男儿的曲氏的对手?当即被踹得翻滚出去,硬生生的撞到了屏风上,这才停了下来,曲氏这一脚实在不轻——他挣扎了几下,不但没能站起,看样子竟然是连起身的力气也没了!

“曲姐姐下手可留意些,不然就这么驾崩了,怕是明儿个高统领不好交代呢!”姬深原本认定了曲氏与聂元生私通,不想竟又听见了何氏的声音,这一气非同小可!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何氏话音刚落,又有一人轻描淡写的道:“曲姐姐向来最有分寸不过,何姐姐何必担心呢?依我看,怕是晕了过去,浇盆子冰水就成了。”

是牧碧微,她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像说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