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缓过来时,云恸已然在这春寒之际湿了额角。
福全忙吩咐宫人备了衣衫和热水,伺候着他擦干冷汗换了衣衫。这么一折腾,云恸莹白的面色退了些血色显得有些苍白,窝在软塌上,有些恹恹的。
腹中这个孩子比起那让他吐得昏天昏地的老二乖顺许多,可是比起毫不闹腾的长子又顽皮了不少,时不时闹上一回,等他缓过劲儿来想起又闹一回,虽不是个完全让人省心的孩子,不过也算是乖巧了。
孙夫人来,除了亲送汤药,也是例行每日都雷打不动的平安脉,孙夫人作为专属照料小主子的医官,却也是外臣内眷,小主子这些日子虽倦怠懒散,却不愿在她面前太过懒散失了态,福全每日伺候自是知晓,取了百子锦软靠来,云恸便寻了舒适一些的姿势半倚半躺着,孙夫人取了脉枕置于榻,恭敬的对云恸道,“云主子,妾身替您请脉。”
云恸微微颔首,将手腕置于脉枕之上。
待请完脉,服了调理孕吐的汤药,孙夫人退下后,云恸才吩咐福全去将宫门处的德妃请回去,别说他如今这个模样不好见她,就是搁在平常,他也不知他们既无瓜葛又无牵扯的见了有何意义。
为了养好腹中这个算得上来之不易的孩子,云恸越发深居简出,镇日待在太极殿,连宫门都没有踏出一步。
年关之后,云旬身负领军职责匆匆赶回了西北,雍州之事尚未完毕,云九向来是个有始有终的性子,云旬离京后,他守着云恸过了元宵,向皇帝陛下请旨再次前往了雍州治理善后。青鸾身为云恸的护卫,理应留在京中,但云恸因他如今的身份不欲留他,却不想年二十九那夜,青鸾撞破了云旬逼问云九云德之事,知晓了这其中来龙去脉,坚持要留在京中,留在云恸身边护卫他周全,云恸无法,只得任他留京。
青鸾留京,云德放心的跟着云旬一道返回了西北,结果巡查了两趟边境,转悠了一圈西北大营,板凳都没坐热,就收到了留守京中的青鸾的消息,得知小主子再度有了喜,云德晕淘淘的又一路连滚带爬的赶回了京城,他这一来一回虽是悄悄的,可到底不是不透风的墙,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为了不给主子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不敢时常出入宫禁,只得老实的窝在王府,只是宫中有个动静,就跟着青鸾悄悄的溜进宫去探望小主子。
云九在收到消息后,借由回京叙职面圣悄悄探望过两回,知晓主子一切均安,又不舍的回了雍州,只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踏踏实实的回京照料主子和即将到来的小主子。
待到紫藤花凋谢,天儿越发暖起来时,脱下厚厚冬装,春衫也就那么十几日的光景,忽暖忽寒的折腾了半月,夏日便冒了头,换上轻薄夏衫时,云恸那被遮掩在衣衫下的平坦肚腹就像被吹了气一样,突兀的凸了出来。
—早晨起,云恸穿着月白直缀寝衣,站在足有人高的穿衣镜前,左瞧了瞧右看了看,看着镜中的自己肚腹浑圆得就如同倒扣了一个圆锅在肚子上,感觉说不出的怪异,他有些迟疑的身手摸了摸,掌心下一片圆滚滚的温热,腹中的小东西似乎也睡醒了,在他掌心覆着的地方不轻不重的踹了两下,然后就是满肚子打滚,他感觉到整个腹中都是动静。
这几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静,想起这小东西第一次在他腹中闹出动静时他和那人都差点吓得从床榻上跳起来,他就忍不住想笑。
“怎么醒了?可是皇儿闹你了?”一样穿着寝衣的男人自身后揽抱上来,宽厚的胸膛和怀抱将他圈进去将好。
“在腹中练拳脚呢。”云恸松松站立片刻后有些紧绷的腰,放心的将自己越发重起来的身子交给身后的男人,将头颈靠在他胸膛,拉着他的手覆上浑圆的肚腹,让他一起感受腹中那拳打脚踢的动静。
掌心下的动静让玄湛一怔,“怎么闹腾得这么厉害?恸儿,可是难受了?”亲亲他的鬓角,玄湛有些忧心。
“不难受……”云恸摇摇头,腹中那这一拳那一脚的动静并不难受,只是感觉有些像水中腾起的一个又一个的大水泡一样,他又看了看镜中自己鼓起的肚子,低声嘟囔了一声,“只是这肚子怎么不知不觉就这么大了……”明明沐浴时发现肚子鼓起来似乎才是几天前的事儿,可是这感觉没过多久,肚子竟就已经这么大了。
玄湛听着那小声的嘟囔,下意识的也朝镜中看去,看到那宽大的寝衣下鼓起的肚子,似乎又比前几日大了一些,他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俯身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回床榻边放下,矮身在床榻前蹲下身,双手捧着那圆圆的肚子亲了亲,“孙敬不是说了么,随着日子渐大,皇儿长得要比之前快多了,肚子自然就会一天比一天大,恸儿别怕。”
云恸垂目看了看因他坐下而耸立的腰腹中间的大肚子,心里又是恐慌又是欣喜,若说在知晓自己能孕育孩子是他还有些懵懂,在知晓怀上这个孩子时他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晕乎感,在看着肚子一天一天的长大,他才有了真实和恐惧感,原来他腹中竟真的有了一个孩子,他会闹会动会折腾,会在他肚子里翻来覆去的打滚,甚至在几个月后呱呱坠地后会哭会笑,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