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那军需官解释之后,唐枫才知道原来自己以为在这个时代算是先进的三段式射击之术早在明朝的初年就已经有人创了出来。这个人便是朱元璋时的开国功臣之一沐英。在沐英镇守云南,和那些当地的土著交战的时候,他就曾以这三段式的射击之法来对付敌人,并且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只是因为那时的火器运用还不够广泛,朝廷对这种新战术才没有太过看重,直到这个时代知道此法的人已经寥寥。
而这个军需官却正是这为数极少的知道三段式射击之法的人中的一个,他的祖上曾是京城神机营的兵丁,这种先进的射击之法也只有这朝廷中配备最先进武器的人才能掌握。但是后来,他的祖上就在后来的种种变故中流离到了他处,最终他也就成了辽东宁远城的一个军需官。不过这个使用火枪的法子却一直在他们的家族里流传了下来,只不过作为子孙的他却并不了解这方法的厉害之处,直到今天唐枫当着他的面提了出来。
唐枫虽然因为此法早已出现而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立刻就让那名军需官指挥一队火铳兵按着他的意思排开了阵形。那军需官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能指挥这些军士布阵,立刻就来了兴趣。在他的一番指点之下,数十名军士就排成了三行,第一排的士卒趴在了地上,举枪瞄准,第二排的士卒则是半蹲举着枪,最后一排则是直立端枪。在第一排的队伍放完了枪后,第二排的才点燃火绳,以次类推,在一声声的号令下,三排军士轮流开枪,果然使得射击的频率大大地得到了提高。
袁崇焕见状脸上也显出了惊喜之色:“不错,这个阵势的确可以增强我们的火铳军队的威力,虽然未必真能挡住建奴骑兵的冲击,但是至少已经能造成更大的杀伤了,而我们的这些火铳兵也不再是只能守城的兵种了。”说到这里,他不禁看向了身边也好似满脸喜色的唐枫,心下里更为佩服,若不是他的话,即便有人知道这个厉害的阵势,只怕也不会拿出来一用。看他年纪轻轻,想不到能有如此的智慧,真是大明之幸了。
唐枫见了这三段式射击的效果后,也笑逐言开:“太好了,我终于体现出了一个穿越者该有的学识了,总算也为明朝的军队多找了一道保障。”他想到这里,看向了袁崇焕道:“元素兄,看来我们要想法子将这个阵形教给其他城池的守军,这样我们的大军就多了一种杀敌的手段了。”
袁崇焕忙点头称是道:“对,我这就去跟大帅禀报,有了这火枪阵和弓弩手相配合,对付那金人骑兵就更为保险了。”说着他就急急往城中奔去。
孙承宗也算是一个军事方面的全才了,在听了袁、唐二人的一番叙述之后,也觉得此法可行,便立刻下令,将这个方法向辽东的各城推广。这不过是寻常的阵形,所以在军中的推广很是顺利,没两日所有的火枪兵就都懂得了这个方法。
唐枫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就更为欢喜了,同时他原来已经有些放弃的攻打金国的想法就再次冒了出来,如果这样能提高军队的战力的话,他们想要和那些骑兵对攻也未必是什么难事了。但是就在唐枫重拾信心的时候,东北边传来了一个让他很是丧气的消息,金国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彻底地乱起来,虽然那边各城的守军有所调动,还有不少去了辽阳,但是金人并没有发生自相残杀的内乱。
听完探子的禀报之后,唐枫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我离开辽阳时,金人已经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开战,怎么过了这几日,金国反而安定了下来,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莫非那努尔哈赤并没有死,在他的弹压下一切都变回了正常吗?”
“回大人的话,虽然我们的人并不曾打探到真正的原由,但是就建奴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你所说的这样,因为那些人虽然没有互相攻伐,但是人人都枕戈以待,应该还没有消除仇视之心。”
“那建奴为何会如此呢?难道是他们看穿了我的用心,皇太极对众兄弟妥协了?”唐枫继续猜测道。孙承宗见他这个模样,忙安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逸之你已经尽了自己的力了,若是建奴命不该绝的话,你再难受也无济于事。不过这样一来已经在建奴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全无好处。而且看情况那个贼酋努尔哈赤应该是真的死了,不然以他能统一女真各部的能力和威信来看,现在金国应该早就停止纷争了。”
唐枫深吸了一口气后道:“现在也就只能静观其变了。下官惭愧啊,还以为此计定能成功呢,若不是大人你之前冷静地阻拦了我的想法,只怕我们出兵只会换来一场大败!”说话间,唐枫有些颓唐地笑了起来。
孙承宗只得安慰了他几句,希望他能够早日想通。但是在静下来之后,唐枫的心反而更难安了,既然金国内部并没有出现大的乱象,那么解惑岂不是会有危险。想到这里,他就更为寝食难安了,每日里都跑去了城头向下张望,希望能看到解惑回来的身影。但是他盼了三日,这解惑却依旧不见踪影,这让唐枫更感心中不安,虽然他武艺了得,但终究是一个人,若他真的有什么不测的话,自己可就要愧疚后悔一辈子了。
唐枫心急如焚地等着解惑回来,不想没等到他却等到了从南边来的数百人马,朝廷终于下了旨意升唐枫为正四品的京卫指挥佥事,来接他进京任职了。当听到上面的官员读了这道圣旨之后,唐枫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本来能够升官是好事,但是现在他对辽东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让他就此离开却是心中不舍,不过既然朝廷已经有了命令,他就不能不遵。
当这个官员读过了旨意之后,便笑着冲唐枫一拱手道:“唐大人,今后你我可就同朝为官了,你深得皇上和九千岁的看重,今后可要多多提携下官哪。”
“大人是……”唐枫虽然心里并不想去京城,但是面上还是得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忙笑着问道。“下官陈伟,现在是吏部的主事。唐大人您一旦进京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下官以后还请大人你在魏公公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了!”那官员忙说道。
唐枫看得出来这个叫陈伟的应该也是阉党中人,心下不无鄙夷,但是现在自己恐怕和他也没有什么两样,也是靠着魏忠贤才能升迁得如此之快的,只得笑道:“大人言重了,你我都是为朝廷办事,理当通力合作,何来什么提携之说?”
陈伟也算是在官场混了有些日子的油条了,一看唐枫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同意了,就笑道:“唐大人说得是,是我一时失言了。你我正当通力合作,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唐枫耐下了性子和陈伟墨迹了有半天之后,才将他送出了门去,然后才呆呆地看着那道用金黄的织锦所制的圣旨,他实在是不想离开这里,既是因为这里的人,也是因为放心不下尚未归来的解惑。
孙承宗、袁崇焕等人也知道唐枫心系辽东,但是却也明白君命难违,就连孙承宗这样深受皇上信任的两朝元老都在接到圣旨后不敢有所耽搁,那唐枫就更没有可能改变这一切了。第二日,所有人就在宁远的指挥所里再次摆开了酒席,送唐枫离开。
看着众多自己熟悉的将领向自己敬酒送行,唐枫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虽然回了京城在安全上有了极大的保障,而且能与自己的妻子团聚,但唐枫感觉到这样一来自己就不能再为大明尽一分心力了。心里烦闷之下,他只能不断地喝酒来消除那郁结。
酒席完了之后,孙承宗叫了他到自己的书房之中,当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孙承宗才语重心长地道:“逸之,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辽东,这感觉在去年我离开时也有过,我很明白。不过圣命难违,老夫也不好将你留在此地,你还是去京城吧。毕竟只要你想为朝廷尽力,无论是在哪里都能做的,而这次进京去便是你一展抱负的大好机会。”
唐枫听他这么一说,才猛地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抱负,那就是要中兴大明,不让它为满清所替代,现在看来金国的威胁在短时间里是不存在了,那么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就成了大明最大的祸患了。想到这里,他毫不避讳地看着孙承宗道:“孙大人的意思可是指下官进京其实也是大有可为的,我完全可以去与那些阉党群(奸斗上一斗?这倒也是一个报国的途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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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离辽东
听了唐枫的这几句发自肺腑,毫无顾忌的话后,孙承宗脸上骤然现出了惊讶之色,他的确知道如今阉党的势力越来越大,对大明的危害也越发的大了,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唐枫这样一个年轻人去与阉党争斗,即便是他,深得当今皇帝看重的大学士,现在想要与这些势力庞大的阉党中人为敌也是很难的。所以在愣怔了一下之后,孙承宗才道:“没想到逸之你看出了这一点,不过老夫并不赞同你去了京城后和魏阉一党为敌。”
“这是为何?”唐枫立刻问道,但随后就知道原因了,就连东林党和一干朝中忠臣都斗不过阉党,以自己一个小小的新任四品京卫指挥佥事能对付得了只手遮天的阉党吗?孙承宗不过是为自己的安危考虑罢了。想到这里他的眼中露出了感激之色。
果然孙承宗道:“如今的朝局已经都在阉党的控制之下,你能够得到升迁想必也是因为魏阉一党想要拉拢你的缘故。如果你去了京城还与他们为敌的话,只怕到时候别说是做官了,就连性命和家人都未必能够保住。前车可鉴啊,许多忠贞的臣子都倒在了阉党的权谋之下,你这么做不过是多一个牺牲者而已,对我大明没有一点好处。
“老夫的意思是让你在回去京城之后,尽自己所能地为朝廷,为黎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对付阉党的心思则要藏在心里,静等时机的到来。比如你在之前所设想的三段式的射击之法,便可在京卫甚至是全国卫所的火枪军中加以推广,这对我大明的军队战力自有一些提高,这样才不负了你的一身才学!”
“让我在京中不闻不问地看着阉党为恶,我恐怕真的很难做到。而且你所说的时机我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可是等到那时天下早已糜烂不堪,紧跟着而来的种种天灾人祸就会导致大明走向灭亡,我如何能坐视这一切的发生呢?我之前在金国和蒙古的所作所为,怎可以因此而荒废,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唐枫在心里对自己发誓一般地说道,但为了不让孙承宗担心,他还是说道:“大人你所说的也很是在理,下官的确根本没有与这些权奸一斗的资本,我会记住大人所说的话的。”
“如此便好,我大明如今有能力的将才已经越来越少了,老夫还想着有朝一日老夫走了之后有你这样的人代我守着辽东呢。”孙承宗欣慰地道,“不过你去了京城也不要慌张,我看魏阉既然肯升你的官,自然就不会对你不利,所以你回哦京城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另外,老夫在京中还是有着一些知交好旧友的,到时老夫也会给他们去信,叫他们对你照拂一二。”
“多谢大人的关心,我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的。我明日一早就要离开辽东,还望大人你要多多保重身体,辽东和大明都离不开大人你。”唐枫说到这里也有些动情了。
“呵呵,老夫的年龄虽然大了,但是身体却康健如故。而且在辽东每日里总要习练一下武艺,对延年益寿也有些帮助,虽然不至于长生不老,但是多活几年还是办得到的。待到你在京中有所成绩之后,老夫还在这里等着你来接老夫的班!”
唐枫在当着孙承宗的面时虽然因为一时的义愤而想要与阉党为敌,但是当他回到自己的下处,静下心来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全无对付阉党的办法。诚如孙承宗所言,自己如今的官位都是靠阉党所得,在朝中根本没有一点自己的根基,如何能与权势滔天的阉党斗呢?而且即便朝中尚有其他的忠义之士,但在他们的眼中自己也是一个阉党中人,怎么可能与自己合作呢?难道自己就真的没有任何的办法来对付阉党了吗?
“不!”唐枫奋力地在心里喊道,“既然在我来到这个时代后改变了许多的事情,这次我也能够创造出一个奇迹的。东林党因为我而提早一年覆灭,努尔哈赤如此枭雄因为我而早一年死去,还有原来满清早期的重要人物孝庄也不再是历史上的皇太极之妻了,我既然能改变这么多人的命运,难道这次就不能让这些祸国殃民的奸党早一些覆灭吗?
“我在歙县时,借着朝廷的势将汪家铲除,在蒙古借着大明的势将他们与金人的合作破坏,在金国更是借他们内部不稳的势让他们生出了无尽的猜疑,那么现在即便我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我也照样可以借势而行,将阉党覆灭在我的手中。”唐枫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
但随后他又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以前自己之所以能够屡次成功除了一些运气之外,也是因为那些人在权谋上也不成熟的缘故。汪家不过是一些商贾,虽然为人奸诈,但是自己却有田镜等人的帮助,而蒙人和金人都是一些直爽的人,根本不懂得多少阴谋诡计,可自己现在想要对付的人却是一大批在官场多年的人物,和他们比起来自己根本是个官场的新丁,如何能与他们较量呢?“我必须找一个可以为我出谋划策的人,这个人要深悉官场中的种种手段,这样才能与这些人周旋。可是这么一个人我该去哪里寻呢?”唐枫不禁皱起了眉来,自己在辽东所认识的人虽然在忠诚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们大多数只是武夫,根本不可能懂得这些。而孙承宗虽然懂得官场的争斗,但却根本离不了这里,也不可能一心一意帮着自己的,那自己该找个什么人呢?
在想了半晌都没有头绪之后,唐枫只得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在了心里,转而开始构思自己在回了京城后该如何行事。现在看来阉党是想利用自己屡次立下大功的身份来增添他们在军中的话语权的,那自己就该好好地利用这一点,与这些人虚与委蛇,取得他们的信任之后再徐图后计,这是最保险和稳妥的方法。而只要自己真能取得了魏忠贤这些人的信任,以后自然就能给他们以最致命的打击。想到这里,唐枫已经有了决定,在回京城后先将自己真正的意图隐藏起来,在有了一定的势力之后再行事。
既然有了这个打算,唐枫便想到了前来宣旨的那个叫陈伟的吏部主事,虽然他在朝中的位置不是很高,但是阉党既然能让他来这里宣读旨意,那就说明这人在阉党中有着不寻常的地位,自己想要让阉党相信自己是倒向他们那边的,就得从这个人开始着手。
第二日,唐枫就要启程了,在与宁远的一众将领话别之后,唐枫又对袁崇焕道:“元素兄,原来我只当要在辽东与你一道守边关,不想才一年有余我就要离开了,真是舍不得你们啊。如今我要走了尚有几件事要托付于兄,还请你不要推辞。”
“逸之你我已经亲如兄弟,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只管说吧,只要我袁某能够做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看着袁崇焕郑重的模样,唐枫不禁想到了历史上这个人最后的凄惨下场,便临时起了意,先劝他道:“我知道袁兄你一心为国,但有时候为人过于直了也非好事。所以在对待下属的人马时,你要尽可能地了解他们,莫要因为有些事情是自己占着理就得理不饶人,这样你会多出许多的敌人的。要知道兄长你可是守着我大明的边疆,责任重大。”
袁崇焕没想到唐枫先提到的竟是此事,竟是对自己的关心,心下也有些感动,便点头道:“我记下了,遇事我会三思而行,不会因一时之气而误了国事!”
唐枫不知道自己的这样的劝说有没有用,但是自己能说的也只能到这里了,多说的话对方也不会相信,他甚至会对自己的话产生怀疑。然后唐枫又道:“还有就是孙大人,他毕竟已经年纪老迈,虽然如今看来康健如故,但是辽东苦寒,所以还请袁兄你多加照拂。”
“这个不必逸之你说,我也会做的。孙大帅是我辽东全军的灵魂,是将士们心中的信心所在,我当然不会让他有什么差池的。”
“金人在短时间里不可能再来攻我辽东了,但是若我们有机会的话是可以将锦州夺来的,此事我没有与孙大人说知,希望你能把握到这个机会。”唐枫在说了这些公事之后又道:“当然我也尚有一件私事让你帮忙。我的伴当解惑他奉我之命在金都行刺皇太极,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请你能让我们在金国的人打探一下他的消息。还有,若他能安全归来的话,还请你转告他,让他回京与我会面!”
“这个我记下了!”袁崇焕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