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枫一听就来了兴趣,忙问道:“你所说的是什么人?朝廷中真有如此的人才吗?”
那老匠人似乎是想起了以前,过了好半晌后才道:“当年是有这样的人的,他就曾提起过一些和大人你所说的差不多的想法,不过却并没有被我们所认可,所以后来这人便也不再提及了。而后不久他就离开了军器局,回乡为民去了。”
“什么?这么一个人才就给埋没了?”唐枫心急地问道:“那你可还记得他的名字吗?还有他是哪里人氏,我想找了他来问个究竟。”
“这个……老朽只记得他姓徐,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对了,他离开军器局是在二十年前,对是二十年前,大人若想查的话,或许还能查出来的。”
唐枫一听那人离开都二十年了,登时就有些心冷,毕竟这时候的人寿命普遍不是太长,二十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不过有了这么一个线索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所以在离开了军器局后他就去找关正杰,让他帮忙查查这个姓徐之人的资料。
这下可就有些为难关正杰了,不过他如今对唐枫大为敬佩,当然不会推托了,便从那些军中士卒的资料里开始帮着唐枫找起了这么一个人来。在这期间,唐枫也让那些辽东来的骑兵开始对五军和三千两营的将士进行训练,让这些向来眼高于顶的军士也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兵,这也让刘猛和张文聪二人对他更为服膺。
当来到七月末的时候,三大营的战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三千、五军两营的人马就骑术和战术上有了不小的进步,与那辽东的守军一比所差的不过是临敌的经验和杀气而已。但这却不是唐枫和其他的人所能教授他们的了,这得在沙场上一刀一枪地去练出来。当然能在短短的一月里能有如此进步,也不光是唐枫他们的功劳,这些京中军士毕竟是全国各处卫所的人马中挑选出来的精锐,自然能够有着远超常人的领悟力的。
至于神机营则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光是将那三段式的射击领会贯通,已经使得原来杀伤力并不惊人的火枪队伍得到了质的提升了,何况还有在唐枫倡议下的将一些轻型的火炮安排在军队后阵的想法,现在即便是在野外碰上来去如风的等量的金军骑兵,他们也不一定会落于下风了。
军中战力的提升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所以原来还对他颇有微词,认为他只是靠着阉党之势而来的将士们终于开始真心地服膺他的指挥,唐枫在京军中的地位也随之得到了大大的提升。当然这其中也有孙承宗的帮助,在知道唐枫现在所担负的重任之后,虽然忙于守边之事,他还是私下里写信和那些原来的部下替他说了话,这点唐枫是不知道了。
目前唐枫的运气还真是不错,他在军中得到了将士们的尊敬,阉党的一些人也因为他的地位而开始看重他,魏忠贤更是对他极为信任,若不是他的资历还不足的话,只怕兵部的官职都有他的份了。而在同一时间,唐枫还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关正杰终于从数十万的人名中找到了这么一个姓徐的人了,说他名叫徐舟行,籍贯在江苏的苏州。
在知道了这人的底细之后,唐枫就去向田尔耕求助了,若论查人行止的本事,天下间又有什么人能比得过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呢?田尔耕正自发愁无法与唐枫这个炙手可热的阉党红人套近乎呢,一听他要找人之后,立刻拍着胸膛将此事给应承了下来,并说即便是这个徐舟行死了,他也能将他的坟墓给挖了出来。
到了八月上旬的时候,田尔耕果然没有让自己的话落空,他真的找到了这个在苏州养老的徐舟行,不过也如他所说的一般,此人已经在几年前死去了。这让唐枫大为丧气:“想不到我费尽了心力,却只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看来老天并不打算帮我大明哪。”
见到唐枫满是丧气的模样,田尔耕便在旁劝道:“大人不必如此,虽然那姓徐的老头子是死了,但我们的人却查到他有着一个独子,若是大人想要找他报仇的话,父债子偿,找他的麻烦也不是什么难事。”一直以来田尔耕都以为唐枫寻这个徐舟行是什么私人的恩怨。
唐枫闻言唯有苦笑了两声,但却也没有解释,只是问道:“那田大人你可是找到这个徐舟行的儿子了?他现在以何为业,身在哪里啊?”
“唐大人,说来还真是巧了,你要找的人就在这北京城中,你要寻他的麻烦今天就能做成。而且此人的身份的确有些不对,不查我倒还是不知道呢。”田尔耕照旧依着自己的理解向着唐枫讨好似地笑道。
这让唐枫先是一呆,然后才道:“你还是将此人的身份说出来吧,就别卖关子了。”
田尔耕笑着道:“看来唐大人确是很急于知道此人的身份啊,我查了一下,此人与大人你都有着关系。此人姓徐名沧,乃是翰林院里的一个编修,多么不起眼的一个人物啊。不过他却还有着一个让人吃惊的身份,这就不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了,他居然是早已经被罢免了官职,成了一介庶民的赵(南星的弟子,而且大人你与他还是同科的进士。没想到啊没想到,东林党居然还有余孽在朝为官,这次大人你可是立下了大功了。”
“什么!”唐枫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想找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同年,曾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徐沧,登时他就楞住了,连田尔耕后面所说的话是什么都听不到了。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唐枫才说道:“田大人,此事还望你代为保密,不要让人知道了这徐沧的身份,我找他还有些事相谈。”
田尔耕看着唐枫的模样,似乎感觉到自己之前的猜测有误,在愣了一下后才道:“既然唐大人你吩咐了,我自然不会说出去了。”
第253章旧友反目
虽然田镜在听了唐枫的说明之后曾劝过他不要现在就去与徐沧相见,这样既会害了他也会使自己陷于困境,但是唐枫却并没有接受他的提议。这倒不是唐枫已经很是自大,不怕此事会引来别人的怀疑,而是因为在他的心里使大明的军事更盛从而能在与金人的战斗中占着上风要远胜过一切。其实这也是受知道历史走向的影响之故,在唐枫看来对大明王朝来说最大的祸患依旧还是东北的女真人。为了这个理由,唐枫在知道徐沧的身份不久之后就亲自来到了他的府上拜望。
听门房的人说有自己的旧时好友来登门造访,虽然徐沧想不到来的是谁,却还是急急地迎了出来,但当他看到来人竟是唐枫时,脸上的笑容便随即隐去了:“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唐大人你来看我,不知大人你亲自来见我这么一个翰林所为何事啊?”
见徐沧既没有称呼自己的字,也没有邀了自己进去说话,唐枫却也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只是笑道:“茂林兄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我今日可是来见自己的旧时好友的,你总不能就仗义与我在府外说话吧?”徐沧虽然心下对唐枫投靠阉党的行为大为鄙夷,但是却也不想丢了自己作为读书人的礼节,在微一哼后才道:“那就请唐大人进寒舍一叙吧。”说着也不等唐枫表示,就抢先进了府去。
唐枫见他的模样和举动,只是好笑地摇了下头,然后就不以为意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边往里走着,一边打量着这里府邸的情状。看来徐沧虽然在朝中不曾得志,但在钱财上却也如他之前所言的一般并不缺,这宅邸虽然比不过唐枫那由魏忠贤所送的住处,但是却也颇有看头,到处都栽种着花木,几进的院落也是错落有致的,让人一见就知道此宅乃是富贵人家所住之处。
两人一路行来,直到了一处很是简单的书房前时,徐沧才板着脸道:“你要谈什么就在这里面谈吧。”说着一步就跨了进去,唐枫忙跟了进去,然后也不客气就坐在了客位之上。徐沧一落座就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赶紧说吧,没的让我在同僚中成为笑柄。”
唐枫却很是悠闲地一笑道:“怎么,茂林兄你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了吗?那我来教教你,这客人进门来了,你好歹也要奉上茶水点心款待一番,然后才好问事嘛。怎么你却是如此性急呢?”徐沧被他说得都没了脾气,只得吩咐下人送上茶水来,然后才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等下我还有朋友来有事相商呢,你有什么事要与我谈就直说吧。”
唐枫也不急着说话,而是好整以暇地端过了茶碗轻吹去了上面的热气,又用碗盖把茶面的茶沫给划去了,这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咂摸了一下点头道:“好茶,当是今年的雨前吧?看来茂林兄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啊。”
看着唐枫这一份悠闲的模样,徐沧的心里就有怒,好不容易才强自将怒气压了下去之后,他才说道:“你要进来我已经让你进了。你要茶我也给你上了,你究竟有什么事要说就说吧,不要再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显然身为翰林的他已经有些忍受不了了。
唐枫见消遣这个直肠子的同年也已经够了,才将手里的茶碗放回了桌上,然后问道:“这我却要问你了,我记得你两年前来歙县见我时我可是好生相待的,怎么到了今日我登门造访时你却如此生分呢?难道作为多年朋友的我要你以礼相待也不能吗?”
“这可不同,当年……”徐沧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在哼了一声之后才道,“我说当年你怎么就不肯听我的劝说呢,原来全在此了。唐逸之啊唐逸之,想不到你的用心如此险恶,在当年就已经知道会有今日之事了,所以便借口汪家一事而投靠了魏阉一党。可笑我当年还被你的话给打动了,以为你只是心忧一地民政而已,你真是好心计,好手段啊!”
唐枫听了他这番推论之后心里不禁有些发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老兄会突然将前事与现在的情况给联系了起来,不过要是现在回头看看的话,好象他所说的也有着一定的道理。唐枫只有苦笑了一声道:“茂林兄你的想法也太过偏激了吧,我当日何来如此眼光能知道如今的朝局呢,怎么会在那时就想着与魏阉为伍呢?”
徐沧因为心里有怒,所以并没有听清楚唐枫对魏忠贤的称呼,只是自顾地说道:“你现在无论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了,可笑当年我还在恩师面前替你说了不少的好话呢,要知道你今日是如此的祸国殃民的话,我是断不会说那番话的。”
唐枫听到“祸国殃民”四字时,双眉就是一挑道:“你说我祸国殃民?我且问你,我做了什么错事了?我身犯何错你要用此话来说我?”
唐枫久在军中,经历过了数次的生死关头,身上无形中已经多了几分的肃杀之气,如今心中有怒立刻就对徐沧有了压力,让他很不适应,而且一时之间他还真说不出唐枫做了什么恶事,在踌躇了一会之后他才说道:“你还想抵赖吗?就凭如今你在朝中的地位和官职,你敢说自己与阉党没有瓜葛吗?”
唐枫嘿然一笑道:“你怎么就肯定我这官位是巴结阉党而来呢?你不要忘了,在这一年多来我一直都在辽东守边,我立下了许多的战功,这才使得朝廷破格提拔,做了这指挥佥事。至于你说在朝为官就是与阉党为伍的话,那么请问茂林兄你自己又怎么说呢?你现在还不是翰林院中的编修吗?难道你也是与阉党有什么过从不成?”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徐沧怒斥道,但是他也没有理由说唐枫的升官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功劳,只能气呼呼地盯着他。过了好半晌后,他才恢复了过来,重新板起了脸来:“唐逸之,你今日前来总不会是为了跟我争辩的吧,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若再不肯说的话,我就不再招待你了。”说着伸手去取那只放在手边的茶碗,意思要端茶送客了。
经他这么一说之后,唐枫才想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心里不禁好笑,自己怎么就与他争论了起来,误会自己的人还少吗,怎么今天自己会如此失态呢?想到这里,唐枫才重新露出了微笑道:“不错,此来找你是为了一桩大事。”
“难道他想让我也与他一般为阉党做事?那是想也不用想的!”徐沧一面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一面说道:“你与我还会有什么重要之事能说的?”
唐枫轻咳了一声之后才肃容道:“就我所知,令尊当年乃是神机营军器局中的一个匠师,此事可是真的?”说着他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徐沧的面庞。徐沧的脸上先是一阵惊讶,显然是没想到唐枫会说出此话来,但旋即又恢复了正常,显然是想到了唐枫现在的身份,明白他想知道这一点并不困难,所以才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先父的确曾在军器局中任职,只是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受了伤不得以才回了家。你突然提到他老人家所为何事啊?”既然唐枫提及了他死去的父亲,徐沧也不好再有不敬的话了。
唐枫见他并没有否认此事,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可知道他老人家当年在军器局中的一些言论吗?诸如如何改造眼下的火枪和火炮的?”当唐枫说起此事时,心里又开始紧张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对方,生怕他摇头。
徐沧倒是没有摇头,但在他皱眉想了半天之后才说道:“这个我却是记不得了,当时我只是一心攻读圣贤书,先父有说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怎么你今日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些许小事吗?”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唐枫。
“些许小事?你父亲所做的事情在你眼里看来居然是小事?”唐枫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同时也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在这些受着圣贤思想所主导的读书人眼中,火器当然是小事了,甚至算得是是奇技淫巧,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的。在愣了好半天之后,唐枫才站起了身来,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叨扰了,这就告辞。若是有什么事情你想了起来的话,还请看在大明江山的份上派人来找我吧。”唐枫说完话也不等徐沧起身相送,就走了出去,这下倒让徐沧有些纳闷了,怎么这人上门来就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吗?
当唐枫带着几名亲兵离开徐府之后不久,一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悻悻地想道:“想不到这个家伙无论去哪里都扈从如云,看来我想报仇实在是太难了。不过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唐枫,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偿还的!”想到这里,他不禁又一次看了一眼那徐府的牌匾,记住了这个地方。阳光照下来,正好照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脸上,他赫然是崔家的三子崔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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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计已生
崔府门前已经足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自从唐枫在酒席上不将崔呈秀放在眼中,明着与他为难,而后崔家一案又以崔呈广被杀而了结之后,往日里总想着巴结他的人是一个也不上门了,因为大家都明白崔某人在魏忠贤眼中的的地位已经是一落千丈了。如果崔呈秀是以前东林党或是更早时候的朝臣,那么即便他失了势,也或有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来安慰他,但是他现在既是阉党的人,那么对这些只重利的人来说他一旦失势就没了任何的价值。
崔呈秀很明白这个游戏的规则,但是他却万难接受这样的一个现实。虽然明面上的他已经偃旗息鼓,不敢再与唐枫起什么冲突,但他的心里却已经将这个害得自己无人问津的家伙恨到了骨子里面,只愁自己现在没有办法能够对付他罢了。每日里,崔呈秀除了到有司衙门办公之外,就是把自己关在家中寻思着如何改变眼下的局面,但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他却依旧没有一点办法,现在他连见魏忠贤一面都很是困难了,就别说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