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浑身湿漉漉的平怀瑱正紧紧抱着同样湿漉漉的何瑾弈,看他怕得浑身战栗,悔恨不已。
“瑾弈瑾弈,都怪我,我若当心一点就不会害你滑下去了,你还同我玩么?你可别不理我啊……”
何瑾弈整个牙关都在打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向他摇头。
平怀瑱愁死了:“啊?你不同我玩了?”
何瑾弈一急,又点头又摇头,分不清到底何意。他想劝太子不要心急,他又没给淹死,怎么会不理他呢?只要活着,就有命理他。
可惜平怀瑱眼下毫无耐性,干脆把他搂得更紧,小手拍拍背哄道:“没事没事,你不同我玩,我同你玩便是了。”
大热的天,何瑾弈却因受惊而感到池水寒冷,嘴唇都有些失掉血色,原本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一听这话竟“噗”地一下笑了起来。
“太子哥哥……”
“嗯!”平怀瑱见他总算开口,眉开眼笑地应。
“你都……你都不冷吗?”
“不冷,暖着呢,你冷就抱紧我。”
何瑾弈抱紧他,怦怦跳的胸口逐渐平缓下来,没那么怕了。
两人被送至太子寝殿,婢女烧好温热浴水,伺候着他们沐浴更衣。何瑾弈手边没有洁净衣裳,平怀瑱便挑了一件自己穿来略小的给他,一试倒挺合身。
何瑾弈暗感别扭,母亲日日不忘叮嘱,教他尊卑有别,警其于宫中行事不可逾矩,而太子衣礼严谨,便是常服亦需绶带镶金,身纹瑞兽,这般衣裳他又如何穿得。偏得平怀瑱不肯作罢,非令他好生穿戴,他推辞不去,方理好衣衫便听院里传唱,道是宏宣帝驾到,惊得他一张小脸霎时由红转白,万分紧张。
所幸平怀瑱先他一步引走宏宣帝心思,散着一头潮气便去请安,抬眼无辜道:“父皇,都是瑱儿不好,一不留神就把瑾弈给撞到池子里了。”
身后何瑾弈恭恭敬敬地向宏宣帝行跪礼。
许是方才见了承远王妃,宏宣帝本也极为偏宠太子,见他活泼如常,心下担忧散去,笑道:“何家如此聪慧之子,若给伤了坏了,让朕拿什么作赔?”话落道一句“无碍便好”,唤何瑾弈起身,话间留意到他身着衣物之上,未置评说。
何瑾弈悄悄吐了口气,乖乖儿站着回宏宣帝的话,得圣上关怀几句,又同平怀瑱一道被抽查了功课。
虽不过六岁,何瑾弈却已从母亲那里学来许多道理,课文背得恰到好处,始终比太子差点儿,又比同龄孩子好点儿。宏宣帝满意至极,不知是否因那衣裳,竟又赏他几匹上好锦料,令人送至京城何府。
何瑾弈心有余悸,待宏宣帝起驾离殿后,夸张地拍拍心口,转头便趁阳光正好,将自己的衣物抱去院里晒晒,指望着能早些晒干。
平怀瑱跟在身后疑惑不已:“你急着晒它作甚,改日洗好了,你再来取走便是。”
“可太子的衣裳我总不好穿出宫去。”
“有何不好的?”平怀瑱理直气壮,“送你了。”
“可是……”
“你就当是我赔礼,”平怀瑱冲他眨眼笑,“父皇不也赏你料子了?只准父皇赠你,不允我赠你的?”
何瑾弈不答,踌躇着摸摸衣摆,平怀瑱赠他之物,确乎令他不舍。
“瑾弈,我最喜欢你,你喜欢的东西我都给你,不喜欢的也给你。”
何瑾弈被逗笑,脸颊粉嘟嘟的,咧嘴笑起来:“不喜欢的我不要。”
“那你喜不喜欢?”
“嗯,喜欢。”
“喜欢就留着!”平怀瑱心满意足地送出了衣裳,觉得何瑾弈桃花糖似的甜,想黏着不放,也喜欢何瑾弈黏在自己身旁。
平怀瑱习惯了同他一道嬉戏玩耍,读书写字,练功习箭,不论做什么,只要一起便深感愉悦。
年幼尚不知老,不过平怀瑱会天马行空地去想,想数十年后还与何瑾弈亲近如故,哪怕牙掉光了,也还能一起尝尝桃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