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正要推辞,却见一直好言的纳兰蔻眼中厉光一闪,只得笑盈盈的把玉佩收到腰间。
“要说这京都的小姐,最出色的莫过五位,云想容公主的美貌才气皆是上上之流,平日喜欢与人赋诗,听闻还与好多小姐一起组建了个诗会。丞相之女赵云谨是一位妙人儿,容貌也是绝世少有,性情淡雅喜静,除了几位交好的闺蜜,少与人接触。当今太后侄女刘知容也位列其中,极得太后喜爱,常常招其入宫相伴,若是皇上要选妃,她可是当之无愧的人选,虽然泼辣却也不失纯真,倒是不太招这群小姐的喜爱。太尉外甥女林睢儿更不用说,那一手好画连大学士都不及,自小就是太尉的掌上明珠,天资聪颖真是羡煞旁人啊。还与一位,是户部尚书之女林寒汐,出身却是没有这几位好的,但因得一手好琴艺也被这群小姐推崇,有时太后也招她入宫抚琴。论相貌、才气、权势,依翠娘之见,这五位小姐实属人中之凤,如今纳兰小姐也归了京都,这五位可要再加上一位了。”
翠娘轻笑的把话圆了过去,当真做到了心思缜密,就是点露这些小姐的缺点也用更为耀眼之处盖过,纳兰蔻把头望向了里屋,青儿正捧着几匹锦布走了出来。
“翠娘,替我裁两身清雅点得衣物就可,顺便给我这丫鬟裁两身,按着我们两个身子再裁两身男装,要多久能做好,我要快。”
想着卫胄许就在后头到京都,纳兰蔻觉得时间紧迫,一刻也不能耽误,别的先不说,这想容公主是必须去拜见的,自己能否解决此事,她是重要的一环。
“翠云阁以做工精细为宗旨,纳兰小姐要多快?”翠娘商贾本色,对利益之事看得还是重的。
“越快越好,叫你们翠云阁的人一起做,一天内赶出来,钱不会少你们的。”纳兰蔻对着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打开了一个箱子,拿出了一个杏色袋子,解开封口的丝带,取出了一锭金子递给了翠娘。
翠娘面露喜色收起了金锭,端庄得声音泛起了一丝波澜。“可以,以我们的手艺,包小姐满意,明晚我便亲自送来。”
送走了翠娘,纳兰蔻与青儿便一同出了将军府,来到了吆喝阵阵的京都大道,此处是商贩聚集的大街,两侧更是衣食住行样样俱全,是京都最为繁华的地方,纳兰蔻会来这里,是为了寻一人。
那个梦魇中笑如蛇蝎的女子。
你现在过着什么生活呢?刘卿怜。纳兰蔻自信的笑容扬起,那个亲手喂下自己鸩酒的女人,自己回京都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大街有一处,却是每逢雨期她便去得地方,前世就是刘卿怜还未给云轩澈做妾时就有这习惯,今天空中飘洒的绵绵细雨,是老天让自己提前见见这位前世折磨自己的女人。
“要香包吗?芍药、桂花、月季应有尽有……”
“卖把桃木梳吧,桃木梳、梳到尾,如意郎君永不离。”
“看看珠钗吧,流苏坠、孔雀翎、珍珠镶嵌。”
………………
不绝于耳的叫卖声中,纳兰蔻穿身而过,青儿紧随其后。
走至街尾,两人进了一处琴阁。
亮堂的大堂四壁都是木架,上面木琴高束,右手旁有个伙计看着,木雕镂空的花窗通光通风,让琴阁多了份优雅之气。头顶之上琴音绕绕,纳兰蔻定目,看到了一旁的楼梯。这琴阁分为两层,下面的琴是寻常,上面的才是镇店之宝价值不菲。前世自己也来过两次,为了让云轩澈侧目,自己学了一窍不通的琴律,每每看到云轩澈看刘卿怜抚琴时的目光,自己心里就止不住的嫉妒。刘卿怜一定是在二楼。
纳兰蔻提步正要上楼,伙计却是挡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留步,楼上正有贵客在试琴,掌柜交代过……有贵客临门让我去叫他下来便可,公子,您还是坐着稍等吧。”说着,伙计弓着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指向了店门右侧的一张木桌。
“去吧,跟你们掌柜说,我要买你们店里最贵的琴。”常日与男子打交道,纳兰蔻女扮男装可谓十足像,财大气粗满不在意的口吻与京都的那些有钱无处使谈风月装文雅的纨绔公子实打实的像,伙计也不敢怠慢,见到纳兰蔻走向了木桌提步就蹬蹬的上了二楼。
青儿张口欲叫小姐,见纳兰蔻一个眼色后讪讪的吞下了肚改口叫了句少爷,小姐一回京都便来了此处,看来小姐对她的琴技很上心,平日里这等琐碎的事小姐哪会亲自动手,还要再追问仙乐之事,又被楼梯处的蹬蹬声逼了回去。
015:君子不夺人所好
楼梯口一名绣幽兰紫衫中年男子走了下了,紧趋其后的是刚刚上去的伙计,二楼之上的绕梁琴音依在,纳兰蔻英气的眉头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架起了二郎腿,既然要装纨绔,自然是要形似神更似。
“贵客临门,恕罪恕罪啊。”人还在楼梯上声音就响了起来,纳兰蔻弯起的眉头再次极为不满一挑。
“也是伙计不开眼,贵客要看琴哪有要跟我说的道理。”话了掌柜还狠狠的瞪了伙计一眼,伙计张口欲言,但掌柜那警告味浓烈的眼神他怎么不能理解,心想着现在忍忍,说不准等下客人走了老板会给自己红钱也说不清,时下涨红的脸一低,不再言语。
掌柜趋步走进,脸上挂着标准的商贾迎客笑脸,见纳兰蔻只是翘着二郎腿挑着眉头,笑脸又掐媚了起来。
“听伙计说,贵客您要看我们店里最贵的琴?可不知……”言下之意非常明显,要买琴可以,带钱了吗?
纳兰蔻被掌柜上下探索欲要看出金子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颤,不自觉的把挑起的眉头降下了几分,不管是在边关还是前世,从未有人,抑或说是有男子这样盯着自己。
“本少爷出门带着几万的银票,你这琴阁的琴哪张我买不了,带我去看琴,休得啰嗦。”纳兰蔻作势抖了抖长袍,食指轻敲着木桌桌面。
“那是那是,公子楼上请,楼上请。”掌柜见这架势,不敢怠慢,要知在京都士族云集,达官贵人更是数不胜数,哪一个都不是他这样的掌柜能得罪得了的。
纳兰蔻微微点头示意,在掌柜的引导下起身步步迈上了楼梯,青儿在纳兰蔻的指示下留在了大堂,百无聊赖的偶尔粗鲁拨弄琴弦吓着一旁的伙计一阵冷汗。
二楼木窗被支了起来,只有一扇放了下来,架子上稀疏的放着几个长匣子,而在一角的木窗前,坐着一名低头抚琴的女子,玉手轻佻,头上的流苏金钗随着摆动,只见那芊芊玉指在琴弦上风快的弹奏着,琴声尖利,高昂,却不突兀。犹如无数烈马跑去,壮怀激烈…
纳兰蔻望着熟悉的背影,挑起的眉头微皱,嘴角的弧度也透着冰冷,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翻开了一个匣子。
匣子里,安静的躺着一张雕着孔雀的落霞式琴,翻转亲身,底下刻着子衿琴三字。七跟琴弦由上好的马尾制成,韧性极好,镶嵌着玉石的琴徽如同孔雀的眼睛,光线折射时不时流光波澜。
拿出子衿琴,纳兰蔻找了一处席地而坐,掌柜只其意,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刘卿怜的琴音。
修长而优雅地双手轻轻抚过琴弦...抚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截然不同的调子争相响起,刘卿怜平静的脸上闪过惊奇,如此做法,要么是无礼之举,要么是特意吸引自己的注意。她余光瞥见一角白色衣衫的男子,总觉得有些相识却又无法认出。
继续低头拨弄琴弦,刘卿怜越谈越觉得不顺气,那白衣男子的节拍像是每次都拍在她曲调转折的地方,像是堵住了蓄势待发的滔滔河水,把人憋得慌。
想要沉醉却又倍受煎熬中,一只闪耀着金晃晃的金钗自她发间悄然滑落。
两人琴艺非凡,指法也可谓神乎,但弹出来得曲子却是静与动的极端,两者空气中结合折磨着先前聆听入神的掌柜,他一脸苦色,出于对贵客的尊重又不得不忍着让人牙齿打颤的琴音站在那里。
终于窗口处的琴音停了下来,刘卿怜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香汗,一首曲子下来,忍受着让人打颤的琴音她嘴唇已经咬上了一排深深的齿印。
“掌柜的,这琴我要了,开价吧。”刘卿怜纤手慢慢抚摸过琴身,对着楼梯口一脸煞白的掌柜说道。
“黄金五十两,这琴名叫裂琴,出自有名的工匠丁师傅之手,取材制作皆是上上之色,黄金五十两已经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了,能今日入刘小姐之手,足以见这琴与小姐的缘分啊。”
掌柜神采飞扬口沫四溅的时候,做在一旁角落的纳兰蔻淡淡的道:“我买了。”
刘卿怜惊愕回头,再次仔细打量起这个纳兰蔻起来,琴音未止,她的手指还在行云流水随性的拨弄琴弦,要说先前的琴音是让人发颤怖恶,现在的却是让人沉醉不知时光飞逝,清颜白衫,青丝墨染,举手之间透着沁人的冷。
刘卿怜莲步轻移,沉声道:“小女子乃二国舅之女卿怜,不知公子贵姓?”
她意在用娓娓动人高贵的声音告诉纳兰蔻,她是国舅之女,是太后侄女,不是任何人能招惹的对象,不过她也不敢太目中无人,京都要说比自己身份好地也是有那么几位的,只不过这个人,她却是不认识,能这样抢自己东西的,只有两种,一是有眼无珠的愚蠢之徒,二是身份超然之流。但眼前的这个男子,刘卿怜实在是看不透,要说是刻意引自己注目,却又在抬眼目光交接时涌起刺人的寒意。不为表爱慕,那为的哪般?